11月24日,世界中国学大会·上海论坛在上海国际会议中心举行。围绕主题“全球视野下的中华文明与中国道路”,400余名中外嘉宾参会。
会上,欧洲著名汉学家、德国图宾根中国中心主任施寒微教授作了题为《中国如何为和谐的世界文明作出贡献?——从中国传统和历史经验出发的再思考》的演讲。
欧洲著名汉学家、德国图宾根中国中心主任施寒微教授
以下为施寒微教授演讲全文:
研究中国文化传统、文学、宗教、哲学和管理经验的人有一个共识:继承自过去的多种思想和理念是塑造繁荣未来的丰富宝库。中华文明历史悠久,兼收并蓄,将多种文化融会贯通,发展出了和平解决冲突的策略,并因此,带来了一套复杂的、关于权利合法性和人生意义性的理念观点。当然,这要求公民遵守法律规定,同时需要履行相关义务。而在出现异议甚至冲突时,其可以提供一种规范的解决方法。
悠久的历史与世俗化
尽管中华文明是一个整体,但中国各个地域的历史源远流长、差异显著,使得中国能够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并因此在保持不断创新的同时,还可以持续遵守“惟古是尚”(holy past)的传统。这一思想体现在孔子的语录中,即“述而不作”,换言之,“要传承先贤的理念,而不是自己创作。”
另一个关于不同地域差别的例子是“近者说,远者来”(《论语》第十三篇),“使近处的人受到好处而高兴,远方的人闻风就会前来投奔,这就是善治。”
为了理解宗教在现代中国的作用,我们必须研究中国的世俗化进程,这一历史在许多方面与西方和近东地区的一神论传统不同。因此,中国的启蒙概念出现在特定的非一神教背景下。
自十五世纪以来,面对西方文明,中国始终在努力寻求自己的现代化道路。在过去的四十年间,中国深入参与了全球文化交流对话。在规范和价值观方面达成相互理解,是中国参与全球治理的核心前提。
和平解决冲突的能力与中国的综合国力
过去,中国在与其他边境民族、邦国和王国的互动过程中时有冲突发生,但纵观历史,中国非常善于解决边界争端。
融合多种文化的关键要素是使用共同的文字系统,辅以一定的社会标准和价值观,以及经久不衰的学习文化。
中国欣然接纳外国的教义和宗教。最突出的例子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佛教传播。中国通过创造性地利用和模仿本土宗教的元素,成功兼容了外来宗教,并为后世树立了典范。
彼时正是建立一个新的共同体并促使其蓬勃发展的良好时机。这让我们想起了孔子的名言“性相近,习相远”(《论语》第十七篇)。在这一特定的中华文明进程中,民间社会的概念得以诞生。民间社会的德文是“Zivilgesellschaft”,这个词直到1989年才发明,是意大利文“società civile”的译词;这个概念的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提出的“政治共同体”(koinonia politiké)。
如何坚守合法性和意义性
我们必须认识到“地方精英对基于文本的王朝愿景的知识性承诺”这一概念重要作用。这一概念鼓励人们开展讨论和提出异议,进而提供一个讨论合法性和意义性的平台。此时,以“君子”为理想的“精英”概念诞生了,这一理念参考自孔子提出的“君子和而不同”(《论语》第十三篇)。
因此,对于传统中华文明来说,需要培养讨论和协商的文化以及相互不同的立场。这类似于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斐多篇》(99c9)中提出的主张,即最高的真理通常无法触及;而在中国,我们也发现了关于次优解决方法的理念。有时,次优解决方法往往才是最好的方法!
通过自律和履行义务形成的基本人生观和世界观
中国文化已经形成一套正确讨论礼仪、规则和一般规范的悠久传统。这一传统增强了中国人的能力,使之可以应对日新月异的环境、坚持不同选择以及能够等待适当时机做出决定。
此外,中国人的基本人生观和世界观的主要特点是,能够用出世的眼光看待世间万物,并不失幽默和风趣。
中国和欧洲的反思
儒家传统是中国古典文明的基石,其特点是尊重传统,同时又开放求新。立足于这一传统的视角,在中国踏上新“长征”,努力发展成为现代社会的过程中,我们必须了解如何进行参与和协商。
我们欧洲人也要开始一次长征, 我们应当向中国学习,就像中国向欧洲学习一样。这一思想最早可追溯于戈特弗里德·威廉·莱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的著作《中国近事》(1697年)。该书将中国和欧洲并置比较,并强调欧洲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为了维护国际秩序,欧洲应进一步加强其机构的代表性并使之更为专业化,以便在国际协商及和平解决冲突中保持不偏不倚,并发挥重要作用。另一方面,欧洲国家林立,观点众多,因此必须推动协商进程,尽可能取得各国人民的支持。然而,欧洲和中国双方仍然需要讨论如何将公共和私人领域区别对待,尤其是在人工智能和大众传播手段广泛普及的条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