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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ZeR0
编辑 | 漠影

北京时间11月23日，是“OpenAI政变”连续剧开播以来的第六天。积极追剧的伙伴们都知道，这个由科技顶流班底联袂出演的年度悬疑商战权谋大戏终于在第五天迎来了“暂时”的圆满结局。

CEO萨姆·阿尔特曼凯旋复职，总裁格雷格·布罗克曼更是把开心写到了脸上，在社交平台X上晒出了一张大团圆合照，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布罗克曼兴奋到迫不及待要连夜敲代码。被任命为OpenAI第二任临时CEO的埃米特·希尔称“对这个结果深感满意”，被踢出OpenAI独立董事的海伦·托纳发文说“现在我们都可以睡一觉了”。

从北京时间11月18日4点28分到11月22日14点01分，这场旷日持久的世纪商战，由OpenAI全员主创加主演，以马斯克的社交平台X为主战场，向全世界连续直播了105小时33分钟，终于完成了载入史册的魔幻现实主义大作——《硅谷甄嬛传之ChatGPT之父下岗再就业》。

由于前期剧情节奏紧张、走向离谱、百转千回、环环相扣，宛如《甄嬛传》的硅谷Plus加速版，开场就惊掉整个科技圈的下巴，欧·亨利看了都得甘拜下风。再上演个“昨天全员复工 今天全员辞职”的究极大反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好在主演们不想折腾了，北京周四早上六七点，旧金山周三下午四五点，OpenAI的两位联合创始人总裁布罗克曼和首席科学家伊利亚·苏特斯科夫在社交平台相继宣告快乐复工。

但吃瓜群众代表马斯克，还在恋恋不舍地执着填坑，追问广大剧友共同关心的问题：路透社提到神秘Q*模型的报道，是不是跟指控阿尔特曼的员工匿名信说的一回事？

是的，正剧放映完了，但还留下很多没填的坑，随着前传更新，更多内幕信息正陆续浮出水面。

一个神秘的Q*模型（发音为“Q-Star”）被曝光，据传是OpenAI新取得的重要技术里程碑，能解决以前从未见过的数学问题，其发展速度令内部AI安全研究人员感到震惊。

各种传言指向：这个重大技术突破，可能是董事会决定开除阿尔特曼的关键原因之一。

早在OpenAI夺权事件爆发之初，网友们就大开脑洞，设想未来发生AI失控毁灭人类的事件，有人穿越回来，组织这次会议，开除阿尔特曼，阻止了ChatGPT的关键进化，给人类争取了扭转历史、扼制AI的宝贵时间。没想到更多内幕被曝出后，网友开的脑洞竟越来越像在跳预言家。

这场由OpenAI引爆的轩然大波，表面上是一家企业的内斗，内里却折射出硅谷两种理念矛盾的日益激化。过去几年，名为“有效利他主义”的社会运动在硅谷各家AI公司中野蛮生长，而AI安全问题正是其重点担忧的议题。

被全体员工众望所归强行抬回的阿尔特曼，究竟是带领OpenAI改变世界的英雄，还是从潘多拉魔盒中放出失控AI的魔鬼使者？

一、一封匿名信与神秘Q*模型

时间先拨回阿尔特曼被开除的3天之前，当地时间11月14日，几名研究人员致信董事会，告知OpenAI有项重大AI发现可能会威胁到人类。

紧接着在当地时间11月16日，在亚太经合组织首席执行官峰会上，阿尔特曼不仅发表了行业“不需要严格的监管”的轻松言论，还暗示了OpenAI最近取得的技术进步，称有幸目睹知识边界四次被推进，最近一次发生在几周前，并开玩笑说相信通用人工智能就在眼前。

谁也没料到，此刻还在台上谈笑风生、对AI监管问题显得游刃有余的阿尔特曼，即将卷入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浩劫。

随着第二天OpenAI陷入动荡，阿尔特曼透露的神秘进展被忽视。但今天释放的一系列信息，似乎指向真相就藏在他“剧透”的研究成果背后——一些OpenAI员工认为阿尔特曼提到的是OpenAI今年早些时候的一项创新，这项创新有助于开发出更强大的AI模型。

这个由首席科学家苏特斯科夫牵头的技术突破引起了一些员工的担忧：OpenAI有没有适当的保障措施，来将这类先进AI模型商业化？

之后几个月，OpenAI研究主管雅库布·帕乔基和OpenAI高级研究人员西蒙·西多尔利用这项创新构建了一个新模型Q*（发音为“Q-Star”），它能够解决以前从未见过的数学问题。

对于现有AI模型来说，这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现在的生成式AI回答主要靠概率，在回答文字类问题时还可以多发散些不同的答案，但数学运算很多时候只有一个标准答案，要给出唯一的正确回答，还需进一步优化大模型的能力。

根据一些外媒报道，在OpenAI担任CTO并在权斗混乱之初被推上临时CEO位置的米拉·穆拉蒂，在发给员工的内部信息中承认了Q*是导致阿尔特曼被开除的关键因素之一。

最近几周，Q*模型的演示在OpenAI内部流传，发展速度让一些AI安全研究人员感到震惊。

据说，苏特斯科夫的突破使OpenAI克服了获得足够高质量数据来训练新模型的限制。该研究涉及使用计算机生成的数据，而不是从互联网中提取的文本或图像等数据来训练新模型。

多年来，苏特斯科夫一直在研究如何让GPT-4等语言模型解决涉及推理的任务，如数学或科学问题。2021年，他启动了一个GPT-Zero项目，可以用于下围棋和将棋。其团队假设，给语言模型更多的时间和计算能力来回答问题，可以使他们能够实现新的学术突破。

透露这一消息的人士说，开创性的Transformer研究论文的合著者之一卢卡斯·凯撒描述了一项为更复杂的AI模型铺平道路的发明，这在GPT-Zero项目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今年早些时候，苏特斯科夫和他的团队发现了这种方法的变体，促使他们在训练更复杂模型时取得了更大的成果。

尽管是取得AI突破的技术领袖，苏特斯科夫的态度一如既往地谨慎。在取得技术突破后的几个月里，他似乎都对该技术持有保留意见。

不同于总是激情四射对外发声的阿尔特曼，苏特斯科夫很少公开讲话或接受采访。在OpenAI夺权事件爆发前，他在X上的最后一次发文是在10月7日，当时他分享的内容便聚焦在安全议题上：“如果你把智力看得比人类所有其他品质都重要，你会过得很糟糕。”

今年7月，他与贾恩·雷克联合成立了一个超级对齐团队，致力于限制比人类更智能的AI系统所带来的威胁，宣布未来四年将把20%的计算资源用于解决超级智能对齐问题。

根据他们发在OpenAI官网的文章：“超级智能将是人类有史以来发明的最具影响力的技术，能帮助我们解决世界上许多最重要的问题。但巨大的超级智能力量也可能非常危险，并可能导致人类被剥夺权力甚至人类灭绝。超级智能现在似乎还很遥远，但我们相信它可能会在这十年到来。”

所谓“超级智能”，不是大家通常所说的通用人工智能（AGI），是为了凸显更高的能力水平。苏特斯科夫和雷克坦言，目前“没有指导或控制超级智能AI并防止其变坏的解决方案”。

大约在同一时间，OpenAI聘请了麻省理工学院教授亚历山大·马德里制定一项关于可信训练模式的规章。据知情人士透露，新员工向CTO米拉·穆拉蒂报告，而不是苏特斯科夫，让两个团队从事类似的研究路线。

上周在阿尔特曼被董事会开除后，帕乔基、西多尔、马德里都是第一批辞职的OpenAI高级研发人员。阿尔特曼复职后，他们又回到了公司。

原本担任董事长和总裁的OpenAI联合创始人布罗克曼一直在努力将该技术集成到新产品中。上周六，他被踢出董事会，保留了高管职务。但他得知阿尔特曼被开除后，当即宣布自己不干了。

在苏特斯科夫眼里，“如何阻止超级智能”的紧迫性已经放在了“构建下一个GPT”的前面。

二、权斗幕后：在阿尔特曼豪宅制定作战计划，布罗克曼妻子哭求苏特斯科夫改主意

当地时间上周四的下午，阿尔特曼在旧金山的APEC首席执行官峰会上参与谈论了AI未来。

活动主持人是劳伦·鲍威尔·乔布斯，她已故的丈夫苹果联合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曾被董事会驱逐，后来又回归苹果，并带领苹果缔造传奇。

这为即将发生的戏剧性事件，埋下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伏笔。

在活动结束几小时后的当晚，阿尔特曼收到苏特斯科夫的短信，约他在周五中午进行Google Meet远程视频会议。

当地时间11月17日周五，阿尔特曼一如既往地在早上打电话，与芯片高管讨论关于早期设计新芯片的努力。其中一个电话是打给英国半导体IP巨头Arm的CEO瑞内·哈斯。几周之前，阿尔特曼曾前往中东为一家计划创立的AI芯片公司筹集数十亿美元资金。

那天阿尔特曼的原计划是在拉斯维加斯享受生活——在酒店房间观看L1一级方程式锦标赛。没想到中午打开的Google Meet链接把他即将到来的周末搅和得翻天覆地。

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他亲密的8年创业伙伴、才华横溢的苏特斯科夫突然通知他将被解雇，然后就把视频会议结束了。

混乱就此拉开序幕，在周五中午宣布阿尔特曼被免职后，下午14点，临时CEO穆拉蒂和苏特斯科夫召开了一场试图安抚员工的全员会议，OpenAI员工向他们连珠炮般抛出几十个问题，很多都类似于“萨姆到底做了什么”。

但苏特斯科夫告诉他们，他们不会得到答案。

会议结束后，OpenAI管理团队在会议室再次集合，他们不接受这种“缺乏细节”的理由，并要求董事会其他成员加入视频通话进行解释。在大约40分钟的电话会议中，管理团队向董事会施压，要求解释指控阿尔特曼不坦诚的具体例子，但董事会以法律原因为由拒绝告知。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说，苏特斯科夫对于研究人员质疑董事会的决定感到惊讶。随后多位高级研究人员宣布从公司辞职。

据说在开除阿尔特曼后，OpenAI董事会就开始悄悄寻觅替代者，与OpenAI在大语言模型赛道的竞争对手Anthropic的联合创始人CEO达里奥·阿莫迪进行接触，提出将OpenAI与Anthropic合并的可能性，以说服阿莫迪接替阿尔特曼成为下一任CEO。但阿莫迪很快就拒绝了邀请。

后来董事会又先后邀请微软旗下GitHub前CEO奈特·弗里德曼、95后华裔天才Scale AI联合创始人兼CEO亚历山大·王担任临时CEO，但都遭到拒绝。

再看阿尔特曼这边，工作做得好好的突然被开，谁碰到这事能不懵？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并开始与他的追随者们推进后备计划。

当晚，阿尔特曼就立即飞回旧金山。

周六夜幕降临，大雨淹没了旧金山的街道，阿尔特曼位于Russian Hill的2700万美元现代豪宅变成了一个临时作战指挥中心，挤满了OpenAI员工，包括被推上临时CEO位置的穆拉蒂和其他高管，一起商定夺权归位大计。

他们很快就讨论出作战策略，并火速开展行动，包括：获取临时CEO及OpenAI员工支持、联合投资者向董事会施压、冲回OpenAI总部大楼与董事会谈判、商定好投奔微软的Plan B、劝服苏特斯科夫倒戈、全体员工联名“逼宫”、投资者发起诉讼威胁……

这天晚上，首席战略官杰森·权负责提振士气，告诉员工们“公司内部情绪在短短24小时发生了巨变”、阿尔特曼重新归位预计乐观。当晚20点左右，多数员工走出阿尔特曼的家，跳上了在外等待的网约车。20点47分，阿尔特曼发文写道：“我非常爱OpenAI的员工。”紧接着数十名OpenAI员工接连转发这句话，并评论了❤。

周日早上，穆拉蒂给员工们发了张纸条，说阿尔特曼将重返办公室。上午，阿尔特曼冲回总部，还晒出自己佩戴的访客证，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佩戴这个”。微软CEO纳德拉亲自协助穆拉蒂进行谈判，争取让阿尔特曼重返董事会。

大约在午餐时间，员工们陆续来到OpenAI办公室。随后，阿尔特曼、布罗克曼、穆拉蒂、杰森·权、首席运营官布拉德·莱特卡普和其他领导团队与董事会进行谈判，要求让阿尔特曼复职，并提出新的董事会成员建议。

谈判一直持续到深夜，好几轮外卖送到了办公室，所有OpenAI员工以及密切关注此事进程的媒体和大众都在屏息凝神，等待最后的结果。然而答案却粉碎了许多员工的希望，取得谈判胜利的并不是阿尔特曼，一直主张放慢AI发展速度的亚马逊旗下游戏流媒体平台Twitch的联合创始人埃米特·希尔被任命为新的临时CEO。

董事会随后向OpenAI团队发布备忘录，称其坚持原来的决定，认为阿尔特曼的“行为缺乏透明度”、“削弱了董事会按授权方式有效监督公司的能力”，并说明“这一决定与产品安全、开发速度或OpenAI的财务状况无关”，归根结底是一个“治理问题”，“是这个结构独特的组织的董事会如何执行其职责和推进其使命的核心问题”。

当天员工们抵制了召开的介绍新临时CEO希尔的紧急全体会议，只有不到十来个人来了，一些员工还用“”表情符号回复Slack上有关希尔任职的消息。在大厅中，布罗克曼的妻子安娜含泪恳求苏特斯科夫改变主意。苏特斯科夫是布罗克曼夫妇2019年婚礼的司仪。这场充满感情的谈话令苏特斯科夫产生了动摇。

当晚21点左右，多数OpenAI员工神情沮丧地离开了公司总部。一个小时后，精疲力竭的苏特斯科夫也离开了大楼。

原本周一是OpenAI全体员工一周带薪假期的开始，一些员工已经登上了感恩节假期的航班，但紧接着他们发现，新一轮混乱接踵而至。深夜，纳德拉宣布阿尔特曼加入微软。凌晨2点左右，数十名员工开始发同一句话：“没有员工，OpenAI就一无是处。”凌晨5点15分，苏特斯科夫首度公开发文，为自己所制造的混乱致歉，说自己“从未打算伤害OpenAI”、“会尽我所能让公司团结起来”。阿尔特曼转发评论了❤❤❤。

午夜过后，一封措辞激烈的公开信在OpenAI员工中间流传，说董事会要是不卸任并让阿尔特曼复职，他们就集体跳槽去微软。从凌晨开始，770名员工中，超过740人通宵接力签署这封辞职联名信，其中包括苏特斯科夫。

周二有传言称投资者要对OpenAI董事会提起诉讼，希尔要求董事会说明阿尔特曼被开除的原因，董事会和阿尔特曼终于坐在同一个谈判桌上，并由前Salesforce联席CEO布雷特·泰勒介入，担任中立调解人。混乱之中，OpenAI团队下午宣布：为所有免费用户提供ChatGPT语音功能。

正当所有人焦灼等待结果时，马斯克火上浇油——晒出一张OpenAI匿名前员工发给董事会的信件，这封信对阿尔特曼的不当行为进行了一些具体指控，呼吁希尔扩大调查范围。

晚上21点左右，领导层给员工们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让他们可以洗洗睡了。结果22点关键转折时刻出现——OpenAI董事会与阿尔特曼达成协议，阿尔特曼王者归来，董事会重组。

随后大量员工涌入公司的Mission District办公室，拥抱、喝酒、庆祝。布罗克曼发表演讲，为过山车般的一周的宣泄结束而干杯。派对一度热闹到触发烟雾报警器，导致大楼火警警报响起，两辆消防车呼啸而来，确认没有起火后，警报解除，庆祝活动继续进行。

虽然取得阶段性胜利，但阿尔特曼仍为没能更好管理董事会而感到自责，他觉得董事会被“过度关注安全、受有效利他主义影响”的人接管了。

过去几个月，“有效利他主义”的阴云一直笼罩在阿尔特曼掌舵OpenAI的周围。今年春天阿尔特曼环游世界时，在警告AI可能造成严重危害之余，谈到有效利他主义是一种“极其有缺陷的运动”，表现出“非常奇怪的突发行为”。

OpenAI约770名员工中，只有极少数人不愿意在辞职联名信上签名，其中就包括一些支持有效利他主义的员工。

三、从“回形针logo”到有效利他主义运动

OpenAI成立于2015年年底，致力于实现能造福人类的安全AI。最初定位是非营利性组织，后来改变策略，设立了一家营利性的子公司，让这个子公司由非营利组织管理。也就是说，OpenAI董事会掌握着“生杀大权”。

尽管超过740名员工一起签署辞职联名信胁迫董事会让阿尔特曼回归，但董事会成员仍坚持对抗了相当一段时间。如果“突破性技术进展”真的是冲突爆发的关键因素之一，那么可能说明在董事眼中，这暴露出的风险已经严重到不容忽略。

与苏特斯科夫一起发动“OpenAI政变”的三位董事会成员，分别是“美版知乎”Quora CEO亚当·德安吉洛、政策非营利机构兰德公司的兼职高级管理科学家塔莎·麦考利、乔治城大学安全与新兴技术中心战略总监海伦·托纳。

据说与董事会僵持的谈判取得突破的关键是阿尔特曼退让了一步，同意在让德安吉洛留下的期间不重返董事会，并允许对董事会指控他的“不坦诚”进行内部调查。

德安吉洛是阿尔特曼夺权归来后唯一一位留任的董事会成员，曾被阿尔特曼称作“最聪明的CEO之一”。他似乎对科技增长与安全之间的平衡持硅谷传统的乐观态度，对AI商业化进程并不过分谨慎，没想要减缓AI的发展速度。

塔莎·麦考利、海伦·托纳则都致力于有效利他主义事业的慈善事业。

在阿尔特曼被赶下台数小时后，OpenAI高管在一场视频通话中与董事会成员进行了对峙。但托纳不同意妥协，她认为董事会的使命是确保公司创造“造福全人类”的AI。在董事会看来，如果没有阿尔特曼，OpenAI会更强大。

而就在阿尔特曼被开除的几周前，他跟托纳刚产生过冲突。矛盾出在托纳与人合著的一篇学术论文。托纳在这篇论文中似乎批评了OpenAI为确保其AI技术安全所做的努力，同时赞扬了OpenAI竞争对手Anthropic采取的安全实践。

这令阿尔特曼感到不满，他认为来自董事会成员的任何批评都影响很大，会给OpenAI惹麻烦，为此当面质问托纳。托纳辩护说自己是为学术读者而写作，不会有广泛受众。但阿尔特曼无法认同这种说法。

这并不是OpenAI内部头一回因为AI安全理念的分歧发生争执。

去年秋天，组成OpenAI徽标形状的数千个回形针抵达OpenAI旧金山办公室。人人都知道这个东西的深意。回形针已成为AI界厄运的象征。瑞典哲学家尼克·博斯特罗姆的《超级智能》一书将回形针推广为AI危险的象征——一个被告知要制造尽可能多的回形针的AI系统，可能会不顾一切地收集最多资源去把目标最大化，在此过程中毁灭人类。

这个恶作剧是从OpenAI竞争对手Anthropic的一名员工干的。2020年年底，OpenAI研发副总裁达里奥·阿莫迪、安全政策副总裁丹妮拉·阿莫迪兄妹俩因为AI安全问题的分歧离开了OpenAI，并在2021年初创办了Anthropic，要打造一家优先考虑AI安全与监管的AI公司。

有效利他主义运动可以追溯到大约20年前。支持者相信他们应该用自己的时间做最多的好事。他们可以赚尽可能多的钱，然后把其中的大部分捐给政府和传统非营利组织所忽视或尚未解决的问题。他们专注于那些能产生最大影响的想法，或者每花一美元能帮助最多的人。

上个月因金融欺诈罪成为“阶下囚”的30岁亿万富翁、FTX联合创始人萨姆·班克曼·弗里德是有效利他主义的知名支持者，他说自己积累财富只是为了把大部分财富捐出去。他也是Anthropic的最大投资者之一。

自2015年以来，支持有效利他主义事业的非营利组织开放慈善组织Open Philanthropy的网站显示，该组织已向AI相关事业捐赠了3.27亿美元，包括向OpenAI捐赠3000万美元。OpenAI刚被踢出的前独立董事麦考利、托纳都与这个组织关系紧密。

而OpenAI的主要竞争对手Anthropic的老板之一丹妮拉·阿莫迪，是Open Philanthropy的CEO霍尔顿·卡诺夫斯基的老婆。

卡诺夫斯基与阿莫迪在2017年8月举办了一场以有效利他主义为主题的婚礼。婚礼宾客被鼓励向卡诺夫斯基的有效利他主义慈善机构GiveWell推荐的事业捐款，并在婚礼前阅读德国哲学家尤尔根·哈贝马斯的457页大书。这对夫妇称“这是理解我们婚礼的必要背景”。

从2014年左右开始，有效利他主义者意识到人类被先进AI系统灭绝的风险与气候变化的风险相当。自此有效利他主义者形成了网络社区，交换工作建议，争论哲学并提供预测，组织聚会和会议，重点是利用理性、经济学和数学来解决世界上最大的问题。这些活动通常不对外人开放，但进入的门槛很高。

该社区花费了大量资金来宣传AI带来生存风险的观点，担忧一味进军AI可能会毁灭人类。这项运动正在硅谷及更多地区的科技产业和学术界蔓延开来，支持者包括Facebook联合创始人达斯汀·莫斯科维茨、Skype创始人詹恩·塔林等等，他们承诺投入数十亿美元用于相关研究。马斯克说有效利他主义运动联合创始人威廉·麦克阿斯基尔的著作“与我的哲学非常吻合”。

但ChatGPT引爆的全民应用AI热潮，正与其努力推动的方向背道而驰。今年以来，全球大量的科技公司参与到大模型与生成式AI应用的竞争中，竞相研发出更加智能的AI系统。

OpenAI的动荡暴露了硅谷的幕后竞争，双方是相信技术前进与市场的人和相信道德、理性、数学、精密机器应该引领未来的有效利他主义者。

在谷歌，今年两个AI部门DeepMind和谷歌大脑的合并同样引发了关于如何应用有效利他主义原则的分歧。DeepMind联合创始人戴米斯·哈萨比斯将负责合并后的部门，据说他一直比较支持有效利他主义运动，但谷歌大脑的员工相对忽略这一理念，将重心放在探索AI的实际用途上。

“硅谷预言家”、风投机构Andreessen Horowitz联合创始人马克·安德森和硅谷创业孵化器Y Combinator首席执行官陈嘉兴都批评了这一运动。陈嘉兴称其为一种虚无缥缈的“美德信号哲学”，应该被抛弃，以“解决创造人类富足的实际问题”。

领导普林斯顿大学研究该运动的团队的研究员沙泽达·艾哈迈德认为，有效利他主义者对AI将毁灭人类的迫切恐惧“使他们无法接受来自文化之外的批评”，“这对于任何试图解决尖锐问题的社区来说都没有好处”。

无论哪种理念占上风，开弓没有回头箭，生成式AI已经将更强大的智能从潘多拉魔盒中放出，AI围绕如何平衡技术进步与安全治理的话题，将成为接下来AI创新与发展的长期焦点。

结语：OpenAI的故事未完待续

五天之间，OpenAI上演的激烈夺权纷争给科技史和商业史留下了一段堪称传奇的疯狂故事，让关注事态进展的人们跟着命运悬而未决的近800名OpenAI员工一起提心吊胆。

在此期间，OpenAI数百名员工，一边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确保其所有系统正常运转，努力不被这场持久的“硅谷肥皂剧”打乱节奏；另一边熬夜不眠地接力签署辞职联名信，向其CEO阿尔特曼与总裁布雷克曼提供了最坚定的支持。

夺权大戏以Happy Ending收场，但OpenAI的故事显然未完待续。

阿尔特曼已同意对涉嫌导致他被罢免的原因进行内部调查，据The Information报道，OpenAI计划以860亿美元估值出售员工股票的工作已经重启，预计将在下个月完成。此前的权斗风波暂未让风投对人工智能（AI）行业失去信心。

混乱结束后，OpenAI内部对于模型发展速度的分歧仍在继续。阿尔特曼如何修复这些天混乱所制造的裂痕？重回正轨的OpenAI紧接着下一步行动是什么？微软将如何加大在OpenAI决策方面的话语权？ChatGPT研发是否会放慢脚步？

特别是贯穿全剧始终的灵魂问题：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坦诚”原因，让董事会不顾公司崩盘的风险做出开除CEO的疯狂决定？董事会的调查结果究竟如何？

还有很多的疑问等待一个答案。

参考来源：The Information《华尔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