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蚕豆

编辑 | 阿琰

一九九九年，火车沿着铁路驶向苍茫的黑夜里，在这条踏往北京的回乡之旅上，孟祥旭心事重重，一直用空洞的双眼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伸出手指头算着些什么，然后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原来已经这么久没回去过了。”

孟祥旭看着手里一封封发黄褶皱的家书，那上面诉说的都是没有他陪伴时的家人们在北京的生活。

家书 资料图

这些信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或许是近乡情更怯，孟祥旭的心情非常复杂，只能通过反复浏览家书的方式缓解心中焦虑的思绪。

当年离开北京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没想到再次回到故乡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沧桑疲惫的中年。

看着正在一旁酣睡的妻子儿女，孟祥旭很是欣慰。但此时他没意识到这次见面将是他和父亲的最后一面，没过多久他们就要天人永隔。

孟祥旭的故事还要从一九六七年他初中刚毕业时说起。

一九六七年，孟祥旭刚满十六岁，此时的他玩心正重，还在校园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没过多久，那段轻松快意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初中毕业之后，孟祥旭就被社区通知要去农村里上山下乡，在当时那个时代，一些知识分子一批又一批地走进荒山田野之中，他们在那里诠释青春的意义。

知青老照片 资料图

红色精神弥漫在青年心间，无数青年怀着对理想的热忱纷纷踏上了插队的旅途。

相比于大家的踊跃报名，孟祥旭却不想离开家乡，他不想体验艰苦的知青生活。

他的几个哥哥早在很早之前就离开家乡过上了插队的生活，并且几年都没有回来，孟祥旭害怕这种分离。

可是在时代的洪流面前，谁都难逃这一关，孟祥旭最终没有躲过去，还是开启了自己的知青岁月。

孟祥旭和几个年龄相当的同龄人被安排去往陕西插队，他们跋山涉水历经了十天的时间，最终走到了延川县。

他们去的那个村子贫穷又落后，环境特别艰苦。这里的地势千沟万壑，耕田都得在山上。

作为从首都来的知识青年，孟祥旭一行人很受村里人的欢迎，在这里安顿好了之后，孟祥旭便正式开启了自己的知青岁月。

孟祥旭在城里根本没有干过农活，他的工作就是打水坝，几天下来孟祥旭腰酸背痛，仿佛一辈子的苦都在这里受完了。

1972年，孟祥旭和周围的人当时都住在村里的窑洞里，某天当他们从外面劳动回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住处早已在大雨的冲刷下化成一堆废墟。

不过好在这场灾难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孟祥旭等人又被安排了新住处。

这段经历为他的生活雪上加霜，但之后遇到的一个人又让他在艰苦的岁月中感受到了一点甜。

没多久之后，孟祥旭认识了一个名叫冯艳妮的女孩。

知青老照片 资料图

她是他们新住处的的女儿，这一家人忠厚老实，对人热情真诚，孟祥旭在这里真正体会到了劳动人民的温暖与朴实。

那时的冯艳妮只有十五岁，青涩的脸庞写满稚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露着懵懂与纯真，孟祥旭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

冯艳妮心思单纯又温柔，有了她的鼓励和陪伴，孟祥旭才能在这贫穷的土壤里度过漫长的知青岁月。

孟祥旭能感受到她对自己和对别人的区别，当时的冯艳妮正处于人生的大好年华，上门提亲的人和喜欢她的人非常多，但她没有对哪个人流露出明显的好感。

孟祥旭不想再等下去，他想试探冯艳妮的心理，想把自己的感受在她面前大大方方地表达出来。

孟祥旭鼓起勇气之后，终于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她认真谈谈。

孟祥旭和冯艳妮坐在田野的山坡上，两个人望着一望无际的黄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孟祥旭坦露了自己心意，很快就等到了她的回应，两个人算是正式地走到了一起。

纸包不住火，他们这段爱情故事很快就传遍村里的每个角落，知青队伍和周围的村民都知道了他们在一起的事情。

孟祥旭觉得这段关系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便直接和自己的房东，也就是冯艳妮的父亲冯四柱说清楚。

冯四柱沉默许久，半晌都没有开口。坐在一旁的孟祥旭焦急不安。

冯四柱问他：“你是从北京来的，插队结束之后你还要回去，你有考虑过你的未来吗？”

提到婚姻大事的话，孟祥旭的父母肯定希望他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北京人结婚，冯艳妮这个陕北姑娘当然不在他们家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那个时候孟祥旭就是很喜欢冯艳妮，他想和她白头到老，不想接受什么父母之命，他想娶的人只有冯艳妮。

冯四柱继续问他：“你要是之后想离开陕北的话，我有亲戚可以帮你调到公社工作，但这也意味着你和冯艳妮的这段缘分已经尽了，看你怎么选择了。”

孟祥旭知道冯四柱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给他选择的机会，但是孟祥旭此心意已决，无论如何都要为冯艳妮留在这里。

他坚定的告诉冯四柱，自己会写信告诉父亲他决定娶冯艳妮的选择。但是结果不出所料，孟祥旭的父亲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勃然大怒。

孟祥旭的父亲对他好言相劝，希望他能老老实实回到北京，在北京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样以后也有更好的发展。

如果他为了一个女人选择继续留在贫穷的黄土高坡，那他的人生之路就真的被限制住了。

这种道理孟祥旭何曾不知呢？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中波涛汹涌的爱意，也决定为这段爱拼命一次。

孟祥旭前半生一直活在父母的安排里，这次他想为自己叛逆一次，过上自己满意的人生，他发誓要一辈子留在陕北贫瘠的土地上。

1977年，孟祥旭不顾父母反对，在村子里和冯艳妮结了婚。

婚礼当天，高朋满座喜璧生辉，喜悦的氛围和美好的祝愿让孟祥旭沉浸在新婚的快乐中，他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担忧。

但没有受到父母祝福的爱情真的会过得好吗？

结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孟祥旭都开心不起来，那时他和父亲的关系到达冰点，这颗悲伤的种子一直埋在他心里，已经成了一块压抑的死结。

但是他们都已经结婚了，做好决定之后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孟祥旭再想这些都没用，在自己选好的人生之路上继续过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孟祥旭每天在这片田野里早出晚归，用汗水浇灌着这方土壤，现在成家立业的他早已褪去刚从城里来的那份稚嫩。

结婚没多久，孟祥旭家里就迎来了第一桩喜讯，那就是冯艳妮怀孕了。

爱情结晶的喜悦冲淡了他对父母关系的焦虑，对孩子到来的期盼成为他每天认真生活的最大动力。

怀孕没几个月，他们就发现冯艳妮的肚子要比一般的孕妇大一圈，才刚五个月就已经大到站起来看不见脚尖。

原来她怀的是一对双胞胎，她的肚子里有两个心跳，这个消息对这个家而言更是喜上加喜。

几个月之后，冯艳妮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孟祥旭也变得更加成熟，开始肩负起自己为人父母的责任，他和冯艳妮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1981年，冯艳妮又生了一个女儿，女儿的到来让这个家庭更加圆满，孟祥旭如今已经儿女双全；

他在这片广漠无垠的贫困土壤里寻找到了自己的避风港，于是便再也不想回北京的事情。

时光来到了1996年，在这些年里，孟祥旭一直和家人过着安稳又幸福的生活，而且他还通过做生意赚了一些小钱，他们一家在村里都算得上是一户富裕人家。

不过结婚之后这么多年孟祥旭都没有回去过，一来是因为那个年代交通不便，来回一趟要经历长途跋涉，孟祥旭没有那个精力，更没有那个时间。

二来主要是因为他和父亲的矛盾还没有缓解，两个人就在决裂的状态下继续僵持着，父亲不愿意妥协，孟祥旭也在怪父亲的执拗。

陕北老照片 资料图

这么多年来，他和家人的通讯方式就靠着书信，但是孟祥旭只和兄弟姐妹们联络，没有和父亲相互写过信。

父亲生病的消息他也是从兄弟姐妹们那里得知的。

1999年，孟祥旭的父亲年事已高，已经累到病倒在床上久卧不起。

而且那会儿通讯已经便利起来，他的大哥直接打电话告诉孟祥旭，希望他能带着一家老小赶紧回到北京看看他们，并嘱咐这是父亲的意思，他这么多年都很思念他。

血缘是一辈子都断不了的情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孟祥旭倒在一边痛哭流涕，接着就赶忙收拾行李和一家人回到北京。

做生意的人都要接受赔钱的风险，那段日子孟祥旭的生意也出了点问题，过得很是窘迫，回家的路费也是通过四处借钱筹下来的。

来到北京之后，看到倒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孟祥旭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思念的情感，直接跪在父亲的面前哭了起来。

几十年不见，父亲的容颜早已苍老，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这种变化让孟祥旭感到非常心酸。

父子俩重逢的一刻，似乎所有的恩怨都在一瞬间化解了。兄弟姐妹们看到这一幕也都露出释怀欣慰的神情。

父亲看到孟祥旭的家庭成员也很开心，他喜欢这个温柔贤惠的儿媳妇，更是很疼爱三个可爱的孙子孙女。

看到自己儿孙满堂，看到孟祥旭家庭美满，父亲心里一直对儿子放心不下来的心结也算是彻底解开了，他终于能松最后一口气了。

那天父亲整个人容光焕发，络绎不绝地和一家人聊着天，但这一切都是容光返照，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父亲闭上了双眼，所有家人都守候在他的身边。

孟祥旭对自己这么多年没能陪在父母身边的不孝感到愧疚，但周围其他家人都安慰他，父子之间没有真正的仇恨，只要能说开就好。

幸运的是在父亲临终之前他们已经化解了父子之间的矛盾，如果还在决裂的时候就天人永隔，那将会是他一生无法释怀的遗憾。

父亲在离开之前就已经给他们分好了遗产，即便那个时候没有和孟祥旭和解，但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亲还是为他考虑到了。

父亲给他分了一个房子，就是他们之前住的地方，虽然位置不是很靠中心，但也在五环内。

父亲希望孟祥旭能带着一家五口来北京生活，一辈子都在贫穷的小村庄里得不到更好的发展。

父亲还让几个哥哥带他一起经商做生意，然后慢慢适应城市的生活，这样他的孩子以后也能活得更有眼界，去过上更好的生活。

知道父亲的夙愿之后，孟祥旭被父亲的良苦用心感动，他不想辜负父亲的顾虑，便和一家人定居在此。

而陕西早已成为他的第二个故乡，他对那里仍有牵挂，孟祥旭早已经把岳父当做自己的至亲亲人。

他们走了之后，冯四柱就要一个人孤独地守在孕育他的土壤里，所以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还是会带着妻子儿女回到家乡，去探望一下那边的亲人。

冯四柱去世之后，陕北也没有了他们值得留恋的地方，那段岁月对孟祥旭而言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他要在北京和自己的家人过上全新的生活。

人生的光阴转瞬即逝，我们的一生一直在背着一个又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负重向前，没有谁能一直快乐；

人生之路的分岔口上总有一些让我们陷入到焦虑之中的抉择。

但是无论做了哪种选择，都要勇敢又坚定地走下去，因为人生的单行道上没有返程的机会。

但好在我们不会一直坎坷，这条路上我们收获了爱情、友情与亲情，他们的关心和陪伴就像一缕照进内心的阳光，帮助我们驱散黑暗，照亮前行的方向。

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呢？欢迎在评论区留下您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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