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岁女童涵涵家属筹集到的200万元正在一点点“流失”。

涵涵被烈犬咬伤后，其家属在轻松筹平台发起个人求助，捐助总额很快突破200万元。但在事件涉事方计划赔偿、所花医疗支出近6万元的情况下，平台开设的高额筹款目标、后续资金使用还是让人心生疑窦。

舆论愈演愈烈，轻松筹则对媒体回复称，目标金额由家属自己预估。而案件代理律师也站出来发声称，200万元爱心善款还没有动，轻松筹平台公开承诺只用于女童治疗。

但这些仍然无法解决部分网友的信任危机。据媒体报道，目前已有超千人在平台上申请退款。银柿财经注意到，截至10月25日17时，筹得金额已减少超9万元。

与此次事件相似，此前包括林生斌、江歌妈妈等当事人发起的筹款，基本上都遭到了舆论的反噬。而这些事件的背后与个人求助筹款金额的监督不透明离不开关系。

微博网友评论截图

200万元善款现退款潮

被烈犬咬伤后，10月18日，涵涵家属在轻松筹平台发起了个人求助。由于此次事件关注度居高不下，捐助总额也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突破了200万元。但随后网上涌现了不少的质疑声音，主要集中在“200万元的目标金额”。

据媒体报道，截至10月23日上午11时，华西医院人工缴费窗口收到预交金共计22万元，目前已使用近6万元。

10月24日下午，银柿财经曾致电轻松筹办公电话询问这次筹款的争议情况，其接电工作人员表示将转告品牌部回电，截至发稿未获回复。

轻松筹曾向媒体介绍，这次筹款项目在捐款额快速上升后，平台也进行了人工审核，工作人员与涵涵家属、代理律师确认他们一家的经济情况，也与医院、街道办、公安部门沟通，侧面验证真伪。轻松筹还解释称，考虑到孩子当时情况“确实非常危急”“在家属跟医院沟通之后，由家属自己预估了这么一个金额”。

在筹满200万元后，求助链接曾被关闭。而在这几天舆论发酵下，已有近千名网友申请退款。筹款链接界面显示，10月25日17时，筹得金额已减少超9万元。

筹款链接界面

银柿财经以筹款发起人的身份联系上了轻松筹筹款顾问阿风（化名）。谈起这次引起争议的筹款项目，他无奈表示：“这应该是个特殊案例，有点复杂。”

筹款速度、退款潮，这些是他从业以来很少见过的场面。但此次募捐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像阿风这些筹款顾问，面对超过50万元的筹款目标项目，平时都会要求发起人提交由医院开具的费用证明。10月25日，轻松筹客服也向银柿财经证实了筹款金额超过50万元需要发起人提交大额票据审核。

而据媒体此前报道，涵涵入住医院四川华西医院工作人员表示，“医院没有出具任何的相关的费用证明”。

银柿财经也注意到，在涵涵家属发起的筹款链接里公开的信息中，并未找到医院开具的费用证明。在上传的照片资料里，只有包括受伤情况、住院地址以及开具的住院患者病情证明书。另外，涵涵家属在10月18日还上传了华西医院预收款凭据，显示金额1万元。

涵涵家属上传的资料

平台应当承担信息查验义务

梳理此次事件，其实引发网友们质疑的争论点在于：个人大病求助互联网服务平台开设的目标金额是否合理？后续筹款用途又该如何监管？

阿风介绍，筹款项目中的目标金额由发起人自行预估填写。“我们会建议发起人和医院方面沟通治疗费用确定，但筹款顾问没有权利干预最终填写的数字。”

“单次金额不大的，我们要求提交身份信息、诊断证明、住院证明等材料，还有就是拍几张住院的照片。”阿风说，一般情况下有疾病诊断证明书可以马上通过人工审核。

他还表示，对发起人提交的信息进行审核是必要的工作，但后续金额用途是否公开并没有强制性要求。“发起人对筹款进行提现后，如何使用以及后期是否要公开费用花销清单，这些都是由家属自行决定的。”

轻松筹人工客服对“资金公示”情况也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复：“我们建议上传相关票据和使用情况，如果您选择不上传资金公示，可能会导致一些不必要的质疑和麻烦。”

轻松筹用户注册协议

但在这方面，慈善组织有着严格的要求。一位公募基金会人员表示，对发起的公开募捐来说，资金公示是必须的。该人士向银柿财经介绍了帮助儿童筹集图书的过程，他们会细致制定并公开项目预算以及执行计划。在预算规划中，包括图书角及阅读包物料、志愿者费用这些明细都统一列在表格中。

至于剩余财产处置，向公众公示后，慈善组织会转捐至同类型项目继续执行或用于本机构其他公益项目的支出，所有善款支出情况都会通过平台进行财务进展披露，接受公众监督。

北京中银(深圳)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刘国梁表示，虽然轻松筹官网上标明了“0服务费”，但其不是慈善组织，而是一个商业性质的平台。涵涵家属在互联网服务平台上发起的筹款，属于个人求助范畴。

银柿财经梳理发现，《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主要调整的是慈善组织的募捐行为，明确要求慈善组织信息公开，建立健全慈善信息统计和发布制度，例如具有公开募捐资格的慈善组织应当定期向社会公开募捐情况和慈善项目实施情况。

对于个人求助，《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还未有明确法条约束。不过，刘国梁特别提到，在规范个人求助行为方面，近日提请审议的慈善法修正草案，明确个人因疾病或者其他原因导致家庭经济困难、向社会发布求助信息的，求助人和信息发布人应当对信息真实性负责，个人求助网络服务平台应当承担信息查验义务。

“模糊性”引发捐助人信任危机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对于这次筹款后续用途，发起人、平台方有所承诺。例如，在此次筹款项目链接“动态”中，涵涵家属两次强调：“项目所有筹款都打到医院账户，全部用于孩子治疗，如果后续资金有剩余会转捐慈善基金会中。”

据被烈犬撕咬女童案件代理律师周兆成在10月23日晚的微博发博内容也透露，“这200万的爱心善款目前都还没有动，轻松筹平台也公开承诺善款只用于女童治疗，任何人都无权挪作他用。”

但经历此番讨论，部分网友还是对平台推出的大病众筹项目产生了信任危机。轻松筹方面也表示，如果捐助的网友想退款，可以直接申请退还。这一点与慈善组织有所不同。上述公募基金会人士提出：“除非诈捐、刷单之类的违规行为，一般的捐款不能退款。”

银柿财经也注意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第四十一条规定，捐赠人应当按照捐赠协议履行捐赠义务。违反捐赠协议逾期未交付捐赠财产、拒不交付的，慈善组织或其他接受捐赠的人可以依法向人民法院申请支付令或者提起诉讼。

刘国梁同时补充道，捐赠是一个民事行为，要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的约束。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六百五十八条规定，赠与人在赠与财产的权利转移之前可以撤销赠与。经过公证的赠与合同或者依法不得撤销的具有救灾、扶贫、助残等公益、道德义务性质的赠与合同，不适用前款规定。

“《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规定是针对慈善捐赠中的‘诺而不捐’的情况。而在烈犬伤童这个事件中，爱心人士已经完成捐赠。”刘国梁认为，如果筹款已经按照事先承诺的用途投入使用了，原则上不能进行退款。

“对于收到的善款，拨款去向其实是按照平台自己的管理办法决定的。”在刘国梁看来，目前平台把善款返回给提出申请的网友没有问题。银柿财经也从轻松筹人工客服处获悉，轻松筹平台设置了相关程序，解决在筹款项目结束前的退款申请，“只要发起人没提现使用就行”。

但不论是退款条件、流程这些，还是后续筹款资金使用等情况，银柿财经并未在《轻松筹用户注册协议》以及官网中找到明确的规范性条款。

“对于很多捐赠人来说，大家可能都是出于一份热心。”刘国梁表示，近年来多起个人求助事件引发舆论，会对信任有所消耗，需要出台办法加强监管。有一位网友也在社交平台上写道：“这个前车之鉴，也会影响到后面真正排队有困难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