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消失在大众视野里7个多月的碧桂园创始人杨国强，突然现身。

10月13日，碧桂园官微发布了一则消息，集团创始人杨国强和现任总裁莫斌现身广东顺德的工地调研指导工作，这是自3月初杨国强退休后的首次公开亮相。

杨国强在项目现场指导 图/碧桂园官微

杨国强现身无疑是要给外界传达一些积极的态度。三天前，碧桂园官宣启动境外债重组，其处于存续期的公开美元债共有15只，存续本金约93亿美元。

在碧桂园的重组顾问名单里，一个熟悉的名字再次出现——“ 华利安诺基”。

美国投行“华利安诺基”（下称“华利安”）过去三十来年间在中国鲜有人知，直到2021年恒大、花样年、当代置业爆雷，三家最早违约的房企同时聘请华利安担任财务顾问，华利安诺基如横空出世进入国人视野。两年间，华利安陆续被融创、佳兆业、泰禾、远洋、新力聘任。

最近，华利安又接下了另一家宇宙级房企碧桂园的生意。碧桂园宣布聘请其和中金香港公司担任法律顾问，协助评估集团的资本结构及流动性状况，并制定整体的解决方案。截至目前，已出现债务危机的三家原TOP5房企，都选择了华利安。

华利安是何方神圣？公开资料显示，它的总部在美国加州洛杉矶，2008美国次债危机时因接手雷曼兄弟破产案闻名，专长就是债务重组。更重要的是，“华利安是唯一一家有专门的中国团队的国际重组顾问。”一名正在和华利安对接工作的爆雷房企高层告诉《凤凰WEEKLY地产》。

不过，一家千亿爆雷房企的中层称：“国外投行更熟悉境外，境内很多事情还是得靠自己人推。”协纵策略管理集团创始人黄立冲认为，华利安在给国内爆雷房企做顾问时，仍存在水土不服的难题。

“专注企业临终关怀”的投行

2008年，伴随着美国2007年次贷危机的持续爆发，雷曼公司因持有大量抵押贷款证券，资产大幅缩水，股价大幅下跌。2008年9月，为筹集资金渡过难关，雷曼兄弟被迫寻找收购方，但收购意向纷纷告吹。当年9月14日，美国政府给予破产建议，15日，雷曼兄弟申请了这片星球上有史以来最大的破产案。

破产不是关门倒闭那么简单，雷曼兄弟向法院申请了《美国破产法》Chapter11破产保护，Chapter 11规定了公司重组和破产保护的程序，旨在保护公司利益同时最大程度地保护债权人的权益。

根据美国破产法Chapter 11的规定，雷曼兄弟公司在申请破产后继续经营，并与债权人进行重组协商，以寻求还债和恢复运营的方案。这种重组的过程通常涉及资产出售、债务减免和重新安排债务偿还等措施。

事实上，雷曼兄弟的破产之路走了十几年之久，一直到2020年，破产案的一个衍生案官司还在进行。

雷曼兄弟本是全球四大投行之一，帮助它走完破产流程的就是这家精品投行——华利安诺基。相对于大型投行，“精品投行”指的是只经营某项特定业务的投行。华利安历年来分别稳坐美国、欧洲和亚洲重组顾问第一名的位置，美国历史上前15大重组案他们参与了12家。所以有业内戏称华利安是一家“专注企业临终关怀”的投行。

2007年，华利安在香港设立办公室，2008年进入内地，北京办公室成立。2021年通过并购全球投行GCA在上海扎营。

危机造就的业绩“巅峰”

早在2015年佳兆业“锁盘危机”时，华利安就已介入过国内房地产企业，佳兆业委任华利安操盘重组。当时更多的外界目光集中在融创和佳兆业的谈判上。

事实上，当郭英成忙着和孙宏斌角逐时，华利安就在梳理佳兆业的财务问题。当时华利安中国区总裁陈为民说：“华利安不会提供资金，我们知道核心问题在哪。我们知道如何给董事会提供建议，帮助他们应对债权人的追索”。

房地产未出现规模爆雷之前，华利安在内地的客户有华晨集团、协鑫新能源、海隆控股、巨星国际等。

让华利安真正走进大众视野的，还是恒大。2021年9月，中国恒大发布公告聘请华利安诺基（中国）有限公司和钟港资本有限公司为公司联席财务顾问。恒大称，联席财务顾问会与公司共同评估公司目前的资本架构、研究流动性情况、探索所有可行方案以缓解目前的流动性问题，争取尽快达成对所有利益相关方最优的解决方案。

“香港比较多的是会计师事务所，这种专业分工的投行很少见。以前国内知道的少，是因为爆雷的企业少。”当代置业的一名前中层介绍。

“华利安中国团队直接由中国人领导负责，相比而言，其他国际重组顾问没有专门的中国团队和中国经验，因此我们选用了华利安。”上文提到的与华利安有工作对接的房企高层说。

可以说，过去几年疫情等多重因素叠加给全球经济带来的冲击，直接造就了华利安。财报显示，华利安在2022年达到了过去五年的巅峰，营业收入22.7亿美元，是2018年的2倍还多；净利润4.38亿美元，较2018年增长154%。

从华利安最新的2024年一季报来看，华利安超过7成的收入依然来自美国业务，国际业务收入不足3成。

但对于中国的房地产行业来讲，这个名字变得越来越熟悉，接连出现债务危机的规模房企，先后给华利安送去了生意。

“很熟悉中国市场的重组业务”

恒大爆雷时请来的钟港资本，大股东是国内企业——TCL科技，华利安则完全来自境外。

当时恒大的债务不仅规模大而且债权人结构复杂，迫切需要专业公司来梳理并给予处理意见。

虽然来自境外，华利安的过往经验对港股和H股上市公司来说还是可以适用的。“一般企业是在已出现债务违约的情况下，才会请这种类型的机构来帮忙，这种债务重组一般在西方国家出现，香港是适用普通法的地区，因此也适用于这种债务重组。”黄立冲介绍。

举个例子，雷曼兄弟和中国恒大，以及后面爆雷的融创同时触碰了《美国破产法》，此前恒大和融创都根据美国破产法Chapter 15申请破产保护。Chapter15和Chapter11有明显不同，前者是债务重组要走的程序，后者是破产重组程序。

华利安的官网曾公开一份57页的破产重组指导手册，里面细致地提到了破产法各章节的处理方式。这样的专业性是多家深陷债务危机的房企选择他们的首要原因。

协纵策略黄立冲介绍，华利安这类精品投行的主要工作内容是：给董事会提供建议，包括如何应对债权人的追索，如何让潜在债权人稳定下来等。

除了适用法律有重叠，华利安在房地产领域也有相当的经验。它服务过的客户雷曼兄弟，最终陨落也和房地产有关。

雷曼兄弟在破产之前，为了加快发展的脚步，将重心专注于高利润的房地产业务，投资了大量次级抵押住宅贷款产品。比如雷曼兄弟和当时美国最大的公寓业主之一——铁狮门房地产公司以融资方式收购了Archstone公司，投资额超过30亿美元。其资产负债表上充斥着这类大量的“有毒”资产，并随着房价下跌不断贬值，最终引发金融海啸。

2016年，银亿集团5亿美元收购ARC Automotive, Inc. 华利安在交易中担任买方独家财务顾问。银亿就是从房地产业务跨界而来，转型造车后破产。

上述爆雷房企的高层对华利安有着很高的评价，“我们在和华利安合作后，觉得华利安团队相当专业且接地气，很熟悉中国市场的重组业务。另外在方案设计上，能根据公司的实际情况，提出一些创造性的系统解决方案。”

从已经推出重组方案的几家爆雷房企里，的确能看出一些创新动作，最突出的是创始人个人的表态。

上个月，融创以98.3%的赞成率通过了重组方案，涉及到的债权人高达2000多名，在融创的方案中，孙宏斌让出控股股东之位，持股比例由38.75%摊薄至24.74%。

在花样年的重组方案里，花样年前置了一个“先期融资”条款，这是一笔1.15亿美元的新增资金，是完成建议重组的先决条件。里面有1500万美元，由花样年实际控制人曾宝宝个人通过一笔次级债券向公司提供，该笔资金没有到期日，票面利率预计在5%-8%之间，劣后于其他票据。即只有在花样年支付了新票据持有人的利息后，才能支付该借款的利息。

专家也会水土不服？

不过，这些境外背景的精品投行和会计师事务所，始终难以避免一些“水土不服”的问题。

“恒大这些国内爆雷房企有他们的特殊性，特殊性在于普通法与内地地方监管的一些分歧细节。”黄立冲说。

“我个人以为，他们更多熟悉境外，境内太复杂了，境内很多还是得靠自己人推进。重组顾问跟法律顾问一样，他们提供方向、参考，最终还是得老板决策，自己人执行。好的意见确实有价值，比如告诉我们坚决不躺平，坚决与所有债权人保持沟通，提出重组方案，再沟通，再解决。他们当然是有价值的，毕竟顾问费可不便宜。”上述千亿爆雷房企的中层称。

这也就是国内爆雷房企聘任华利安之后，多数还要搭配境内背景顾问的原因之一，例如碧桂园同时还聘任了中金香港公司，恒大聘任钟港资本，远洋还聘用了盛德律师事务所为法律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