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发展进入“传承”的新阶段。
文|《中国企业家》记者 陶淘
编辑|李薇
头图来源|会议现场
改革开放40余年,中国涌现了大批具有创新力与影响力的民营企业家。历经了数十年的奋斗之后,一些企业的开荒者,已经顺利将交接棒传递到了家族二代的手中。这证明不少中国企业已经发展到了新的阶段——传承。
12月9日~10日,由《中国企业家》杂志社主办的“第二十一届中国企业领袖年会”隆重举行。在首日举办的“基业长青之道”传承论坛环节,光源资本创始人、CEO,光源成长基金创始合伙人郑烜乐作为主理人,与青岛酷特智能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张蕴蓝、中原集团行政总裁、中原地产(中国内地)主席施俊嵘、马大姐食品集团总裁马立凯展开了对话。
以下为该论坛的精彩观点:
1.我们一直认为未来是从供需到需供的年代,C2M代表传统的供需逻辑已经过去。
2.我自己觉得二代对于公司的爱是无与伦比的。
3.对企业二代的误解,主要来自:第一,信息不对称造成的误解;第二,角度不同造成的误解。
4.二代要把自己的位置放正确。他不是我的父亲,而是我的老板。
5.一代二代的异同问题,最大的点在企业经营过程当中,一代讲究的是情理法,二代由于受过教育,大家讲的是法理情。
以下为论坛演讲实录(有删减):
郑烜乐:光源资本是国内创业的产业投行,创业九年来差不多帮助250个创业企业和产业集团完成了400多笔融资和并购交易,也帮助很多产业集群进行资本变更和创新。
我们创业的时候看到很多创业公司或者非常有冲劲的公司,创始人都是年轻人,都是创一代。最近几年接触到很多产业集团,它们的二代开始接班,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现象,它也代表着中国经济迈入到传承和升级的阶段。
张蕴蓝:我们一直以服装为试验田,打造了服装的产业互联网平台,用了20年时间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智能制造。我们对智能制造的定义就是打破个性化与工业化的矛盾,实现用工业化的成本和效率制造个性化产品。大家在酷特智能的流水线上看到每件衣服都是不一样的、个性化的。
第二,可以复制的解决方案。酷特智能刚开始以服装中的男式西装为试验田,过去三年我们将这套方法在服装行业不仅复制到男士西装、男士全品类,包括女装的个性化定制全品类,酷特智能有一个核心的部门叫C2M产业互联网研究院,将这套方法复制到50多个行业、150多家企业进行测试,全产业链条真正做成的有另外一家,除了服装就是化工行业。
第三,数字化治理体系。酷特智能的数字化治理体系在产业互联网上如果用传统的组织架构很难做成真正的数字化,我们的数字化治理体系走得也是比较超前,做了接近10多年的努力,而且真正可以做到一键实时、一键精准。现在每时每刻可以看到我们公司的成本、利润、费用,实时精准,包括每个节点。
围绕产业我们做了20多年,我们一直认为未来是从供需到需供的年代,C2M代表传统的供需逻辑已经过去,未来的商业文明是需供逻辑,我们围绕着C2M的需供逻辑做了以上三件事情。
施俊嵘:中原地产是1978年成立的,至今已经45年,我是第二代,在2017年左右接手。我们公司主要是房地产服务行业,在新房、二手房租赁交易上面都有不错的成绩。我们20年前开始进军中国大陆,把上辈那套成功的交易模式带到中国大陆。
我自己接手公司后,遇到很多困难,兢兢业业努力去适应新的环境,同时未来就这个行业的变化做一些准备,尽可能投放在一些创新和模式的变化上面,希望在未来可以更好地去面对新的环境。
马立凯:我们的品牌是马大姐,1985年,我的父亲和姑姑开始创业,从一粒糖果开始,我们的朋友如果是70后80后可能对于糖果的记忆会有特别的情怀,从糖果后面逐步增加到果冻、面包、豆制品,包括现在的健康功能性食品。
38年以来,我们一直围绕着食品的大赛道,从吃饱、吃好,到吃健康这样一个不断升级的主线上,把我们的消费人群从休闲的客厅到正餐的餐厅,围绕着家庭大消费这样一个逻辑。
郑烜乐:有统计显示,超过八成的民营企业现在从创一代变成家族企业,这也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必然阶段,民营企业又是中国经济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越来越多的企业面临接任和传承主题。
对于家族企业而言,传承不仅仅是业务的传承、资产的传承,也是家族精神的传承,也包括企业家创业者精神的传承。对于经营者来说,不光要守业,还要在新的浪潮和趋势当中勇立潮头。
大家现在也会关注到各种各样的新技术、新趋势、新模式在各个行业的应用,也让咱们新一代的掌门人每天要去想更多的事和找更多的方向。我想问问各位,你们现在最关心的一件事或者一个方向是什么?这件事会怎么影响咱们企业的发展?
张蕴蓝:2020年7月8号我们走向资本市场之后,10月份我父亲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我,之后服装他一点都没有管。对我来说,目前最关心的第一件事情,父亲打下来的非常好的服装试验田的基础,我如何快速地按照我们的定位,把它真正做强做大,让信任我的股东们得到真正的回报,让酷特智能所有的小伙伴们收入能够真正提升。
第二,父亲当年特别重视的,我们的愿景,是希望酷特智能成为实业兴国和数字兴国的主力军。我们有一个研究院,有100多号信息化人员,一直研究如何用数字化和智能化改造传统产业,如何运用最新的技术与传统产业结合转型升级,目前在150多家企业进行了测试,我希望这件事情也能够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快速地像服装一样进入到第二个产业,帮助这个产业创造全新的价值,真正帮助中国制造进行转型升级、弯道超车,在世界制造业有一席之地。
施俊嵘:我每天都在想的事情其实不是很宏伟的理想,我想的最多的是怎么可以提升员工的收入。其实我们这个行业一直竞争激烈,总体来说整个行业的从业人员其实收入并不高。这块也是我一直去经营这家公司必须要经常想、经常需要解决的问题,而不是只是说企业的富贵是剥削从业人员该得的收入。
还有未来这个行业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被人工智能所取代?这是一个大方向的话,我们作为一个经营者,应该去提前做怎么样的准备去面对未来的市场?这个肯定是每天工作除了一些日常事务之外,一直在想的一个事情。
马立凯:从我个人和企业的角度而言,我关注和关心一个品牌的代表问题,当然也是我们的一个长期目标,就是大家在差旅出行、在免税店里能看到不同国家的糖果和巧克力产品,但是还没有中国的产品。
马大姐虽然我们发展30多年,现在也是民营企业里行业的龙头企业,但是我觉得对于品牌和这个行业还有更多的路要去走,如果在免税店糖果品牌这个行业里,我觉得从糖果产品到糖果文化,再升级成文化糖果,这是一个任重而道远,而且是难而正确的事情。
郑烜乐:大家每天都是怎么度过的?外界通常给二代企业家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请问大家觉得外界对大家最大的误解会是什么?
张蕴蓝:我的生活比较简单,两点一线,如果我不出差的话一般就是公司下班之后回家,因为我还有两个孩子,小宝特别需要我的照顾、需要母亲,所以基本上在青岛我几乎是没有应酬的。剩下就是出差,这基本上就是我工作的状态。
我接班进企业快20年了。我记得第一次我父亲带着我介绍给他的朋友的时候,说这是我的女儿,我想让她接班,那些叔叔、阿姨们那一种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女孩子可以接班。
其实我父亲刚开始也没有说让我接班,只是说,爸爸希望你回到公司工作,他没说接班。现在回想,我觉得他也在考察是不是我能够吃得了这个苦,能不能接起这个班,毕竟那个时候我们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制造行业。
我父亲对家族企业非常反感,目前为止在这个企业里面除了我是董事长,我们所有关键岗位都没有家族成员,全是职业经理人,而我也是被父亲用了三次职业经理人,没有成功之后被叫回来的一个实验品。
施俊嵘:每天,我花很多时间开不同的会议。对二代的误解,我自己其实就会受到不少批评。批评就是,如果不是你父亲,你也坐不了这个位置,这个批评一开始听到肯定是很不开心。从一开始我爸爸其实也没有说我要去接这个公司,也是后来慢慢机缘巧合吧,最后还是坐到了这个位置。
本身我自己觉得要真去比较的话,可能真的不是由我来坐是最合适的,就算是成功的二代,跟那些一般的职业经理人去比较的话,可能我们也会有很多的缺点,比如我本身说话技巧可能比较一般,但是作为一个领导者可能说话技巧是很重要的。
但是我们是没有选择的,一个职业经理人可能是万中挑一,经过社会的洗礼才成长为一个职业经理人,但是我们一个大的家庭可能有10个男丁已经很不错了。
另外一方面也会觉得,作为一个二代拥有一些职业经理人永远不会做到的事情,跟今天的大会主题也很有关系——长期主义。
我自己觉得二代对于公司的爱是无与伦比的,大部分职业经理人可能跟公司的关系更多是利益的捆绑,但是你要让他们去思考更为长期的事情,50年后这个公司怎么去发展,可能他们的关注不会这么多,第一代的老臣子可能会更好一点,但是到了第二代进来的人他们可能更多是关注自己的仕途怎样去发展。
马立凯:关于时间安排,民营企业应该大致情况是一样的,基本上就是工作,生活也是工作。
但过去三年,我觉得对我个人改变还很大,过去是不会做饭下厨的,现在厨艺还不错,最拿手的是春节7天假期在家人的要求下连续做了5天拔丝山药,我觉得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收获。我尽量挤出时间来在周末陪伴孩子。
关于误解这个话题,我们80后在小的时候一直被贴各种标签,一直被各种所谓误解。其实当我们走过一段历程之后来看,不管各种各样的误解,我认为那是对我们的期望或者说那是一种鞭策。
刚才前面讲的特别好,不要在意别人说你什么或者别人对你的看法,会有几种情况:第一,他是信息不对称造成的误解。第二,是站在的角度不同造成的误解。第三,有些误解根本就不用在意的。最重要的是,做我们自己想做应该做,而且要能做出成果的事情,自然所有的误解就会消除。
所以我觉得二代在中国可能是一个特有的名词,是在我们改革开放之后产生了这个特殊的群体,但是应该是一个中性词,不是褒义词,也不是贬义词,应该是一个中性词,只是代表了特有的中国社会发展阶段一个特殊群体而已。
郑烜乐:各位对创二代称呼有什么感触,觉得自己跟父辈当时有哪些相同和不同的地方?在创业过程中咱们碰到的最难的、最应该去突破的事是什么?或者说碰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张蕴蓝:首先创二代不仅是二代,一代是创一代,二代是创二代,三代是创三代,因为企业是守不住的,只有创新、变革,随着时代的发展,才能够真正把企业接住,然后发展起来,我觉得创二代这个词还是正确的。
我比较幸运,因为企业的战略问题上我父亲就认为产业互联网是未来,所以我们在2011年就提出了C2M产业互联网是未来,我们的定义是从供需到需供,未来一定是需供的逻辑。所以我跟我父亲在战略大的方向上是没有任何冲突的,这是我的幸运之处。
如果说有一些冲突可能就是交流方面的问题,我们在不断磨合,在寻找,后来我发现了有几个点,最重要的一个点可能就是二代没有把自己的位置放正确。
我以前是一个被保护很好的女生,所以我没有发过火,对父母也很尊重,但是有一次我跟我的父亲因为观点不好一下子发了火,父亲看到我的状态很惊讶。后来我回去思考了一下之后,我就给我父亲发了一个短信说,“爸爸,今天对不起,以后关键问题上我不会当众和你反驳,我们用Email可不可以?”父亲很开心地回复我了“OK,可以”。所以以后我们遇到任何问题都用Email,关键问题Email沟通,沟通中有论点和论据,所以我有时候写着写着自己就把自己推翻了,有时候你越写越有道理,父亲回复我的时候也要静下心来讲论点和论据,这样我们通过沟通方式就解决了这个事情中间的问题。
另外一种,也是二代的一个问题,你要放清楚你的位置,他不是你的父亲,他是你的老板,作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职业经理人,为了说服他的老板该怎么说,我就要怎么说,而不是说因为是父亲有血缘关系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直接说。
所以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他是我的老板的前提下,他掌握着我的命运、这个企业命运的前提下我该如何说服他,所以我就研究了很多东西,心理学、哲学甚至星座我都研究了很多,就是为了说服父亲,能够达到比较默契的沟通。这两点我发现改变完了之后就会有很大的变化,我和父亲比较健康地走到今天。
下一个问题是关于困难,全部都是困难,困难就是因为你在创新的过程中,我们做的都是反着的。比如说在制造端,个性化和工业化是矛盾的,你如何将这两者很好地融合,这是最难的一个点。
从大的方向方面,我们不断挑选新的人,小的方向是我们不断开会,大会小会不断讲,告诉大家未来的商业社会是什么样子,我觉得最难的点就是要改变团队的意识,跟着我们走,这是很重要的。
施俊嵘:“二代”本身是一个中性词,也是一个事实,你是无法改变的。如果有选择的话,其实可能会选择做一个颓废的富二代。为什么要做创二代?既然选择了承接这家公司,你就必须为了这家公司的未来去着想。要像创业一样二次创业,这个也是时代逼迫的,行业不停地在变化,所以我们也必须要像创业一样去不停地颠覆自己,改变自己,去迎接一个新的环境。
创业最难的事情是什么?首先我跟父亲没有什么沟通的问题,他从来没有反对过我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基本上都是放手给我去做的。
更大的可能像刚才所说的,下面的团队去改变它的思维,包括你去创业的时候可能会小试牛刀,慢慢尝试,摸着石头过河。如果背负着一个企业的命运,每次去做一个创新,你都会损害了可能过往的一些人士的利益,你要去改变他们的抗性肯定是大很多的。
做创新的时候,你的成本会大很多,这个肯定是你去做决定时会比第一代创业更难。但是我觉得最主要面对困境还是要鼓起勇气去往前冲,的确现在这个时代变化是很快的,创二代你不去创可能就会被社会所淘汰,面对困难还是要往前冲,这个是做创二代坚信的点。
马立凯:我简短说明,我觉得二代是一个阶段产生的群体概念。创其实是开创、创新,一代解决了从0到1的问题,但是我们这些人为什么还要继续接着干呢?二代和三代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们小时候亲历了一些一代的创业艰难困苦,我们有一些感同身受的场景和特殊的时刻,小时候我们心里种下一颗责任的种子,我们长大了要去分担,不是要去继承,而是要去分担,要去作为一分子。
关于一代二代的异同问题,最大的点在企业经营过程当中,一代讲究的是情理法,我们二代讲的是法理情,先后顺序和比例关系在这中间是最大的不同。
最后说一下对于目前的环境包括行业传统的产品自己的思考,糖果行业消费者的认知不好,整体微微下滑。但是我们非常侥幸,还在微微增长。这里面消费的习惯,包括消费的场景、渠道的变化、信息的获取发生很大变化,我们还要做很多工作。
郑烜乐: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涌现了一大批非常有影响力和创造力的民营企业家,他们用勤劳、智慧和胆识打拼出属于自己的商业版图,为中国的经济发展带来宝贵的经验和财富。
40年后的今天,我们有幸见证创二代站在父辈的肩膀上,完成从接班人到创二代,再到真正意义上的新事业的开创者,或者说家族产业的创始合伙人这么一个身份的转变,朝着基业长青的目标不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