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买提江讲过他很喜欢的一个故事。
“说有一个人,他有个梦想,是去看谁的演唱会,多年以后他终于看成了演唱会,本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可他哭了。”
我当时看到这里心想:“这人是傻子吧?”
“后来我又往下看,他说现在觉得自己好可怜,因为没有梦想了。失去了梦想,就是失去了人生前进的目标。”
看到这里我突然懂了,我很赞同人必须要有个梦想,“你累的时候、绝望的时候,提醒自己还有这么个梦想没达到。”
中超冠军,就是买提江的一个梦想,4年前他来到上海加盟海港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拿冠军!”
在32岁这年,买提江的这个梦想终于照进了现实。
01
朋友们都喜欢叫他“买提”。
足球这条路,买提差点就走不成。
16岁那年,鲁能足校的教练想“劝退”他。
教练觉得他没身高没力量没速度,除了一点技术和意识,这个来自新疆喀什的孩子并无其他可取之处,教练觉得到他踢出来的希望已经不大了,不如回去好好读书。
那是买提练足球的第8年。
上世纪90年代末,买提江的家乡喀什并没有一所专业的足校,是当地一名热爱足球的企业家,从近1500名1991年出生的孩子里,选了30来个组成球队进行专门培养,他们的教练是买提的姥爷祖农。
这些小孩住在喀什一中,四间宿舍一字排开,每间宿舍住十人,那年买提7岁,开始离家生活。
跟着姥爷练了几年之后,鲁能足校看上了他。
“去鲁能足校是一个机会,但那时我太小了,而且那会交通也不是很方便,家里人比较担心。我记得父母当时做这个决定也很犹豫,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太小,去了之后有人照顾吗?鲁能足校到底好不好?因为当时他们对鲁能足校也不了解。”
“后来是我姥爷做了这个决定,他说‘孩子碰到了这么好的平台,去那里可以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就算走不上职业足球的道路,以后的人生经历也会不一样。’”
就这样,买提来到了鲁能足校,因为是特招生,他的学费1年3200元。
12岁时,买提说“我以后一定能踢上职业队”,那时队友们都笑话他:
“你现在在我们队都踢不上球,天天捡球背球,你还能去职业队踢?”
教练说让他回去好好读书后,买提求教练再给自己一年机会,又找父亲给教练打电话,但得到的答复只有一句:
“这是为你孩子好。”
后来父亲劝他,说已经给联系好学校了,家里亲戚也轮流劝,“不行就回来上学吧。”
“我当时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念叨一句,‘再给我一年机会’。”
从那之后,买提开始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加练,每天加练三回,晚上上床直接睡死,坚持了一个月后,教练纳闷了,他不知道买提在加练,他说:“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身体壮了,速度也快了,可以啊!”
买提,没说话。
人在困顿中的坚持,很多时候不是因为看到了希望,而是因为坚持,才有了希望。
02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2007年,买提被租借给新疆体彩踢了一年乙级联赛,接着又代表新疆队参加了全运会,两年下来,和足校的队友们完全不一样了。
2010年,买提被租借到河南建业,他踢上了中超,首发16场。
19岁成为中超主力,又从国青跳级入选了89/90那届国奥参加了亚运会,又跳级入选了高洪波执教的国家队,成为建国后首位维吾尔族国脚,那时的买提觉得自己简直站上了人生的巅峰。
他只是跟随国家队参加了集训,并没有入围最终的亚洲杯大名单,高洪波很早就和他聊过。
“跟着国家队训练肯定对你有帮助,进步也会更快一点,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
他没想到,这机会,一等就是8年。
2011年,买提结束租借,回归鲁能,那时的鲁能人才济济,最不缺的就是年轻人,进了国家队的他也得从替补打起。
买提恍然大悟:
“原来我什么都不是啊!”
他心想:“没关系,我还年轻,等得起。”
一晃三年,他在鲁能总共出场18次,6次首发,打进1球。
等待中,他还错过了生涯唯一一次留洋的机会:
“试训阿贾克斯”。
蹉跎的那三年,买提说:
“不知道那时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2014年与鲁能合同到期后,他回到了年少成名时的地方河南,但早已物是人非,他也不再像19岁时可以坐稳主力。
2017年1月,买提自由身加盟天津泰达,在这他成为球队铁打的主力,并在2019年当上球队队长。
因为在中超的出色表现,买提入选了里皮执教的中国男足,2018年9月8日,在客场与卡塔尔的热身赛中,买提第74分钟替换郜林出场,完成在国家队的处子秀,他也成为首位为国足出战正式比赛的新疆国脚;11日客战巴林的热身赛,买提首发,完成在国家队的首次首发。
当年还在鲁能足校时,有电视台来采访队里的七个新疆小孩,问他们未来的理想和目标,有人说要成为“中国鲁尼”,有人说要去踢英超,只有买提,说目标是进国家队。
姥爷祖农当初带买提他们的时候常说,“你们30来个人里,有一个能进国家队,那我死都能瞑目了。”
可惜老人家没能看到,买提后来常想:
“我姥爷是带着遗憾走的吗?”
03
买提不想自己的职业生涯留下遗憾,他心中还有一个没有实现的梦想。
为了追逐梦想,2020年他从天津来到上海,奋斗4年后,梦想终于成真。
“拿到自己第一个中超冠军很开心,也很兴奋,一直以来的梦想实现了,这些年的努力和辛苦都值得,也证明我之前的职业生涯规划和选择都是对的。”
今年中超,海港一路领跑,21轮过后,积分榜上的优势已经有16分,冠军似乎已是囊中之物,但风云突变,8月海港连续不胜,更雪上加霜的是亚冠附加赛还主场输给泰国球队出局了。
“联赛初期,球队整体表现很好,也拿到了足够多的分数,体现了我们球队的实力,8月份球队整体状态不好,特别是亚冠出局,那是我今年最难过的一场比赛。”
“球队今年展现出了成熟的一面,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没有慌,没有乱,一支球队总有状态好或者不好的时候,大家团结在一起度过了困难时期。”
本赛季,买提代表海港出战28场,17次首发,打进2球,助攻3次。7月,海港客场2-1战胜国安,他轰进世界波,斩获加盟海港后的首球,他在新工体脱衣滑行庆祝。
也许是命中注定,中超第28轮,海港主场迎战国安,只要赢球,海港便可以提前夺得中超冠军,结果“永远争第一”的国安砸了海港的场子,2-1,从上海带走了胜利。
赛后,一些不太理智的国安球迷发私信骂买提,骂地很难听,买提直播时做了回击,但也引发了争议。
现在,买提早已冷静下来,他说:“给热爱且理智的国安球迷们说声抱歉,我不是说所有的国安球迷,但别有用心的人剪辑了我的视频。”
中超第29轮,海港主场面对泰山,只要不输,就可提前夺冠,肘击、锁喉、四张红牌、哈维尔给主裁判下跪,戏剧性拉满,场面很激烈,但结果很平淡,1-1,海港提前1轮夺冠,时隔5年再夺中超冠军。
那场比赛,虽然买提很想上去为球队做贡献,但很遗憾,他没能上场,好在结果不错。
收官战大连人,也是对手的保级生死战,海港在0-2落后的情况下,3-2逆转,在大连人的主场残酷的送大连人降了级。
买提很是感慨,“我在河南、天津都经历过保级,情形很相似,所以我非常理解大连球员和球迷的心情,希望大连足球好运,早日回归中超。”
那天比赛,买提把父母和家人都接到了大连,和他们一起分享了领奖捧杯的喜悦,他说:
“父母给了我他们的一切,给了我他们能给的所有,我这一路走来离不开父母在背后的鼓励和陪伴,所以我也想让他们第一时间分享这份快乐。”
很多年前,父亲曾对买提这么说过:
“只要你想踢球,我哪怕卖房卖血,也会供着你。”
04
冠军梦圆了,32岁的他下一个梦想是什么?
买提笑了笑,说:
“我可从来不认为自己32岁了,我感觉自己23,哈哈哈。”
玩笑过后,买提认真想了想,他说:
“岁月对一个运动员来说,很残酷的,我可能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保持更好的状态,这么多年走来确实不容易,未来我想多踢几年,希望到退役时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时间不语,岁月不言。
当买提16岁,跟教练和家人说出“再给我一年机会”时,就已经写好了答案,他的职业生涯是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