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世界再次站在了历史演变的十字路口，全球经济蹒跚乏力，中国经济在斩浪劈波中前行。
这一年，资本市场亦不平静，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时刻上演，令人眼花缭乱。尽管主角不停地迭换，但剧本的思路却大体不变。
有人在资产负债、快速扩张多年后被抓，终将为自己的激进冒险付出惨痛代价；有人以“野蛮人”的标签横扫A股多年后，痛惜财富帝国正在崩塌；有人虽为基金业顶流，但也难逃业绩回调而深陷舆论旋涡；有人甚至憾而退场，传奇人生终是落幕。
有黯然，就有欢颜，资本市场从不缺两面性。2023年，有人迎来电商新王当立的历史性时刻，身价暴涨；有人凭借出色业绩，蝉联2023年福布斯中国最佳CEO榜榜首；有人借由大模型应用落地成行业标杆，入选首届全球百大AI人物榜单。
离开或登场，黯淡或风光，构成了资本市场复杂多变的生态版图。2024年，谁将困于危墙之下，谁又将冉冉升起，谁将令人唏嘘感叹，谁又来书写振奋人心的故事，犹未可知。
1
浮 沉
2023年9月底，中国恒大的一则公告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过又似乎早已在市场的预料之中。
9月28日，中国恒大在港交所公告称，公司执行董事及董事会主席许家印因涉嫌违法犯罪，已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现年65岁的许家印，出身于一个贫苦家庭，如同无数莘莘学子凭借知识改变了命运。不同的是，他改变的力度更大。走出大学校门的数十年后，许家印最终在时代的红利下，凭借“大胆、激进”登上了中国首富的宝座。他掌舵下的恒大集团，也挤进了“四大民营地产巨头”之列。
许家印 资料图
名利双收之后，自然是风光无限。坊间传闻中，许家印生活颇为奢华，不仅豪艇与私人飞机随意买，进出更是十分“讲究”：人到哪里，电梯控到哪里；只吃进口水果；除了秘书、保镖、私人管家，其他人员不可以接近……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2021年，因资金链断裂引发爆雷后，恒大开始了在资金链断裂边缘的挣扎。2023年8月，中国恒大修订后的2021年年报、2022年年报得以公布。财报显示，中国恒大2021年的净亏损高达6,862亿元，净负债及净流动负债分别约 4,731亿元及 6,273亿元。
如今，在一向喜好豪赌的“许老板”离场之后，恒大集团又该何去何从，扑朔迷离。
姚振华 资料图
对于一代资本巨鳄姚振华来说，2023年也以一种颇为难堪的方式诠释了光环退去的滋味。
8月，一则视频在社交平台热传。视频中，宝能集团实控人姚振华被一群人围追堵截，眼镜都被“打掉”了，在他大喊“你们这是犯法”后，被怒怼：“欠薪两年不犯法？”
事件发酵后，围堵姚振华的人被媒体证实为被欠薪的员工。而在此前7月，宝能发布视频称，作为中炬高新的大股东，姚振华去中炬高新总部调研，竟被保安拒之门外。
遭保安拒入、被员工堵截，昔日大佬何以至此？
姚振华从籍籍无名到在资本市场上的重磅亮相，缘于A股市场上轰动一时的“宝万之争”。2015年，宝能系瞄准了万科股权，先后多次举牌。
彼时，万科创始人王石在微博上写到“股市过山车，‘野蛮人’强行入室”，姚振华自此被市场贴上“野蛮人”的标签。不过，在中国恒大、深圳地铁等各路资本轮番上场后，原本胜券在握的宝能系渐处下风。
这场旷日持久的股权争夺战最终以姚振华离场而告终，但其通过低买高卖，成功套现近400亿元，赚得盆满钵满。
事实上，在A股“扫货”堪称“宝能系”的重要投资策略之一。除了万科，宝能系先后入股过其他多家上市公司，包括中炬高新、南玻集团等。而入股这些上市公司的资金，离不开钜盛华和前海人寿两大宝能系核心平台。
但随着前海人寿的保费断崖式下滑，宝能的债务危机正式浮出水面，先后入股的上市公司也逐渐失控，宝能系近年来已多次被旗下入股公司逐出董事会。
处于风雨飘摇中的宝能，还能支撑多久？已过知天命之年的姚振华是犹斗困兽，还是能重新起航？答案或许只能交给时间这位智者。
这一年，作为资本市场的重要参与者，基金业同样不平静。2023年9月28日晚间，中欧基金发布公告称，葛兰卸任中欧研究精选和中欧阿尔法基金经理，前者将由此前共同担任基金经理的卢纯青独立管理，后者将由基金经理彭炜管理。
消息一出，网上旋即炸开了锅。一度被誉为“医药女神”的葛兰，在医药板块的基金经理中是个特殊的存在：海归医学博士的光环，2020年业绩表现的“一战封神”，令其备受基民追捧。但随着板块风格的切换，医药走势的低迷，其多次因业绩的显著回调而陷入舆论漩涡。
不过，卸任近百亿元规模的产品后，葛兰目前仍有3只在管产品，总规模超600亿元。
不惟葛兰一人。2023年，尽管我国经济持续复苏，但资本市场仍显低迷，不少基金经理业绩“灰头土脸”，基民信任度大跌。在市场反响与主动“减负”的双重推动下，不少明星基金经理开始减少管理规模。
2024年，市场是否会迎来牛市行情，基金经理的业绩能否令众多基民展颜，仍值得期待。
2
激 荡
互联网行业从不缺新故事，2023年也不例外。11月29日，拼多多发布三季度财报次日，公司市值达到1920亿美元，一举超越阿里巴巴的1916亿美元，成为美股市值最高的中概股。
电商新王当立，一个历史性时刻来临。阿里员工在内网发帖感慨道：“那个看不起眼的砍一刀，快成老大哥了。”马云也罕见表态称，祝贺拼多多过去几年的决策、执行和努力。
在流量增速见顶、消费降级的年代，电商行业进入发展瓶颈期，拼多多却凭借“低价心智”获得一波高增长。其跨境电商业务Temu依旧“卷”低价，已快速占据全球4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市场，多次占据App Store的应用下载量排行榜榜首位置。
黄铮 资料图
不过，拼多多也在尝试淡化“砍一刀”的标签。4月，拼多多联合创始人赵佳臻出任执行董事和联席CEO。这是自2021年3月创始人黄铮卸任、陈磊接班以后，拼多多在组织架构层面进行的最大一次调整。赵佳臻给拼多多定了一个新调，要从关注增长速度转向追求高质量发展。
股价长虹下，隐退3年的黄铮身价也在暴涨。根据今年的胡润百富榜，黄铮以2700亿元的身价位居第二，仅次于农夫山泉的钟睒睒。过去一年，黄铮的个人财富快速增长了1000亿元，是今年国内财富增速最快的商人。
李彦宏 资料图
回望2023年，由ChatGPT引发的人工智能热潮席卷全球，“All in AI”的百度等来了机会。3月16日，百度的创始人李彦宏身着一身标志性白衬衣，一改往日低调内敛风格，难掩雀跃地向公众介绍百度旗下研发了四年、终于问世的类ChatGPT产品“文心一言”。
经过数月内测，8月31日，文心一言正式向公众开放。开放首日，百度搜索“AI伙伴”当日访问用户数突破400万，一度引发排队。作为国内大模型应用落地标杆，百度也引来资本市场躁动，股价应声上涨。
虽然差距仍在，但在中文对话场景中，文心一言与ChatGPT的身位已逐渐拉近。9月，李彦宏入选《时代》周刊发布的首届全球百大AI人物榜单，他也是该榜单中唯一入选的中国企业家。
王传福 资料图
这一年，新能源行业进入洗牌期。强者恒强，头部品牌激战正酣，缺乏核心竞争力的中小型企业却淘汰出局。巨头华为宣布“上车”，推出智能车解决方案BU，与长安汽车合作设立新公司；历时900多天，雷军的“造车梦”照进现实，11月，小米汽车初亮相；威马、恒驰等新势力车企传出停薪、停工消息。
向规模要效益，是比亚迪穿越周期的制胜心法。2023年8月，比亚迪宣布第500万辆新能源汽车下线，成为全球首个达成这一里程碑的汽车品牌。仅用时三个多月，比亚迪便达成第600万辆，再度刷新销量记录，离今年300万辆的销量目标更近了。
与此同时，比亚迪乘用车出海进程明显加速，在泰国、巴西等处买地建厂、大量出口，积极参加国际车展。有趣的是，9月至10月，比亚迪现身德国慕尼黑和日本东京车展，在老牌“德系车”“日系车”的家门口，比亚迪展区被围得水泄不通。截至前11月，比亚迪以出口量21.6万辆和同比增长3.6倍的成绩，遍及全球58个国家及地区。
凭借比亚迪的出色业绩，王传福蝉联2023年福布斯中国最佳CEO榜榜首。但没想到的是，年底比亚迪的股价一路下滑。截至12月15日收盘，比亚迪的股价已降至193.28元/股，比起2022年6月突破万亿估值的357元/股，市值蒸发4000多亿，几近腰斩。为提振股价，近期王传福提出拟斥资2亿元回购公司股份。
3
逝 去
四季流转，生老病死。据不完全统计，这一年，有20多位上市公司董事长和企业高管离世。商业传奇人物憾而退场，但他们在激荡浮沉的资本市场中创造的故事，仍留有余音。
2月初，知名浙商、杉杉企业创始人郑永刚因突发心脏疾病救治无效，享年65岁。就在一个月前，他还主持了杉杉企业2023年度经济工作会议。
郑永刚 资料图
杉杉企业凝结了郑永刚一生的心血，郑永刚曾言：“如果我郑永刚的生命周期结束了，但杉杉企业还在，就是成功。”
1989年，31岁的郑永刚接下亏损超千万的宁波甬港服装厂，这在当时无疑是个天文数字。但郑永刚不怕，他全国各地跑市场、谈订单，立志做中国西服第一品牌。杉杉品牌的名字则来源于他在厂院里看到的三棵高大杉树。
郑永刚曾评价自己“有东北人的豪爽、军人的雷厉风行，又有浙商对商业的敏感和精明”。事实也的确如此，郑永刚多次踩准时代风口。1996年，杉杉股份登陆上交所，成为“服装第一股”。1999年，杉杉股份向锂电池产业转型，成为中国最早一批新能源企业。2021年，还收购了LG化学的LCD偏光片业务。
这些逝去的“创一代”中，不少人开创了一个时代。隆基机械的实控人之一张乔敏将当地的农机修配厂，培育成国内首批出口到海外市场的汽车零部件生产商；中国中免董事长李刚是推动中国国旅向免税业务转型与执行的关键人物；星帅尔董事长楼月银则推动了国内压缩机用热保护器、起动器产品逐步实现国产替代进口；执掌山西汾酒多年的李秋喜，曾是山西国企改革闯将，在任期间把汾酒营收从20多亿元增长到200亿元。
“创一代”逝世后，企业由谁接管成为现实问题。如果是家族企业，一般由子女或配偶接手。令人唏嘘的是，这些缔造过商业传奇的企业家们，身后却因家族内斗等纠纷见诸报端。
作为国内电器检测领域的奠基人之一，电科院实控人胡德霖在故去的前两年里，与其子胡醇因争夺公司控制权，双方发生不小冲突。抢公章、对簿公堂，管理层大洗牌……父子内斗之下，电科院业绩股价齐跌。这场争斗以胡德霖病逝、胡醇重新执掌电科院告终。
郑永刚意外离世，未留下遗嘱，其子郑驹被董事会选举为杉杉股份董事长，郑永刚遗孀、郑驹后母周婷却公开质疑，称自己才应是实控人。这场豪门争斗持续一个多月，双方才基本达成一致，期间拖累公司股价下跌超10%。
吴良行 资料图
更令人痛惜的是，今年，中马传动实控人吴江和其父、创始人吴良行接连病逝，相差时间不过短短十个月。
这家汽车变速器“龙头”将由谁掌舵，备受资本市场关注。吴江在病逝前四天，已辞任公司所有职务，但吴江的女儿年纪尚轻，接任中马传动董事长职务的是高管梁小瑞。
如果不是经营企业，吴良行或许会成为一名颇负盛名的书法家。他多年研习书法，以草书见长，被称为“浙商书法家”。2017年，中马传动登陆上交所，吴良行书法艺术作品展亦在浙江美术馆开幕。
汤晓鸥 资料图
12月16日17时许，人工智能“龙头”商汤科技发布讣告：“我们敬爱的创始人、人工智能科学家、浦江实验室主任、上海人工智能实验室主任、香港中文大学教授汤晓鸥因病救治无效，于2023年12月15日23时45分，永远离开了我们。”
汤晓鸥去的突然，有消息称系睡梦中不幸离世。在得知汤晓鸥去世的消息后，很多网友评价“天妒英才”。商汤科技联合创始人、董事长兼CEO徐立在朋友圈悼念他的恩师：“遇见了你，我们才有这最好的时光。”
汤晓鸥被认为是人工智能领域的领军人物之一、国内计算机视觉学术和商业化的先驱。这位形象帅气的汤老师不仅创办了一家上市公司，还培养了一批科研人才。今年7月6日开幕的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汤晓鸥在开幕式演讲中“秀”了他的三位高徒——王晓刚、何恺明和林达华。
“我不是在最好的时光遇见了你们，而是遇见了你们，才有了这段最好的时光。”汤晓鸥在演讲中动情地向学生告白。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变幻莫测的资本市场从不缺故事，至于谁来演绎，故事如何流转，尚待来年。
统筹：南都湾财社 记者 邱墨山
采写：南都湾财社 记者 王玉凤 方诗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