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的香港电影,到了触底反弹的时刻

热门影视2024-03-24 15:04:06橙橘网

2024的香港电影,到了触底反弹的时刻

作者|尖椒

“回暖”是2023年内地电影市场的关键词,那香港电影市场的关键词是什么?

英皇电影制作及项目发展总经理邵剑秋给出的答案是“辛苦”,因为“观众对于港片的信心降低了。”

去年,内地最高票房的港片是《金手指》,刚过5亿,排在票房榜第31位,刘德华主演的《潜行》,票房仅3.6亿,经典IP《扫毒3》不到3亿,头部影片都未能收回成本。



甚至有香港电影人告诉娱乐资本论,他不想区分香港电影和内地电影,因为“对有些观众来说,港片不再是褒义词。”

不仅是港片北上受阻,香港本地票房成绩也不容乐观,据香港01新闻报道,2023年圣诞黄金档香港本地票房较上一年减少40%,跌至近20年新低。相对应地,新年期间,深圳一家影院超三成观众是香港人。

如今,香港电影到了触底反弹的时刻。

3月11日,阿里大文娱在香港宣布港艺振兴计划,预计未来5年投入50亿,与香港影视公司合作港剧、港片,培养新导演、新演员,内地与香港电影公司的合作进一步加深。

娱乐资本论也在香港国际影视展期间对话英皇、寰亚、天下一等香港头部影视公司,发现他们早在两年前就开始转向,一方面开发更多除警匪动作片之外的新类型与新题材,结合港片既有的工业化优势,寻找新增长点,另一方面通过小成本的制作支持香港青年导演打造本地特色题材,通过网络发行的方式帮助新导演新演员接触内地观众。

未来香港电影的发展仍然需要拥抱内地广阔的市场,但过往视觉奇观、独特题材的红利消失后,如何在情绪上找到两地的连接点,实现制作端的“融合”和情感上的“共振”,将是港人“北上”的新难题。



观众变了,港片没变

为什么港片在2023年会如此“辛苦”?

在与各头部香港电影公司对话时,“观众进步了”,是大家普遍提到的困境:疫情期间,院线电影上映受阻,流媒体大肆入侵,三年过去,观众观看模式、喜好都发生明显变化,电影院观影人次普遍下降。

与此同时,港片却改变甚少。

一方面有客观原因,去年上映的不少港片都是积压片,同类题材扎堆上映,类型重复,造成观众的审美疲劳。光是邱礼涛一人就有《扫毒3》《暗杀风暴》《绝地追击》《莫斯科行动》四部犯罪动作片电影上映。《别叫我“赌神”》是为庆祝澳门回归二十周年而拍,原本应该在2019年上映。



但三年过去,观众变了,市场对于传统警匪、赌神题材的热情不再。

另一方面,这也是早期题材红利形成的路径依赖所致。天下一电影执行董事邓维弼回忆,“早期如果要做合拍片,基本大部分都是做警匪题材,大多数制片方普遍认为内地观众只喜欢这个方向。”

无限自在董事长朱玮杰认为,网络电影在同类题材上的大量产出也是原因之一,比如警匪题材中“爆破戏、强对抗枪战等大场面在网大中频繁出现,观众产生审美疲劳”,更加重了这类题材在院线的式微。

在港片类型重复之外,香港电影导演、演员青黄不接的问题也一直悬而未决。

王晶导演告诉娱乐资本论,香港部分年轻影视人受西方思潮影响,融入内地的意愿并不是特别强烈。他也发现,之前香港政府资助的“首部剧情电影计划”的导演,大多都很难拍第二部,“因为这些年轻导演拍的戏,如果不是政府给钱,在商业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目前,“首部剧情电影计划”已经进行到第八届,据娱乐资本论不完全统计,前七届获奖的导演中仅有《年少日记》的导演卓亦谦、《金都》导演黄绮琳等少数青年导演还有机会继续执导。



政府资助路线不顺,以TVB为源头的市场培养途径也受阻:“TVB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就像‘奶妈’一样向整个电影圈输送人才、输送养分,许鞍华、徐克、杜琪峰、王家卫,哪一个不是从TVB出来?但是TVB因为在香港本地做得不错,错失了最早融入内地、大力发展新东西的时刻。”

在王晶看来,TVB在1997年就应该积极融入内地,一直到2015年都是很好的时机。但现在,TVB在内地的影响力不如从前,只能与内地合作做“港剧场”来维持生命力。

与内地的脱节也导致原来以TVB演员培训班为主要源头的新演员在内地出现认知断层,更加剧合拍片“老面孔”主演,新演员“打酱油”的局面。

王晶也认为,部分香港导演与内地的连接还不够深入,应该常驻内地:“如果都是等立项、批文好了之后飞来内地拍,拍完就走,后期都在香港做的,怎么有时间去了解内地观众的成长?”

近些年,王晶更愿意与内地的年轻人合作,“他们更有火,更愿意学,也更努力”,在用香港传统“传帮带”的思路带新人时,他看中的特质“一是天赋好,二是能熬。”另外,他也很期待新导演中能有像邱礼涛这样的“快手”,一年能拍两到三部,让新导演快速成长。

香港老一代导演“北上”多年,也影响了香港本地导演的成长。邓维弼就发现,“当北上的香港导演发觉内地的工作人员经验逐渐成熟,在技术上的配合程度足够,再加上预算的考量,他们能带到内地的幕后主创班底也会减少。”

随之而来的,是新一批导演北上工作的机会越来越少。“这些新导演都是从院校刚刚毕业出来,不是很清楚内地市场的喜好,在香港只能拍摄一些较低预算的电影,亦因为预算紧张,题材上反而有所限制。”

导演、演员以及港片本身,都需要寻找新的机会拥抱内地,做出改变。



北上还是南下?

“港片已死”说了多年,但王晶认为,电影是更为被动的,香港电影如今面临的困难是一种“自然规律”所致:“我从少年观众到入行至今50年,香港电影一直高高低低,不受阻拦,不是香港电影变了,而是社会的改变影响香港电影。”

他曾在采访中提到,香港电影的衰落,是90年代台湾市场放开了对好莱坞电影的进口限制,导致香港电影票仓消失。

与此同时,香港与内地的合作逐渐兴起。早期合拍《少林寺》后,涌现出《新龙门客栈》《黄飞鸿之狮王争霸》等一系列武侠商业片。



2004年,《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简称CPEA)正式生效,其中两项规定与电影产业相关:内地与香港的合拍片,可视为国产片在内地发行;在香港拍摄的华语影片,经内地主管部门审查通过后,可不受进口配额限制,在内地发行。

之后香港电影人大量“北上”,拍摄了不少创下票房纪录的合拍片。比如2013年内地票房前十中,《西游·降魔篇》《狄仁杰之神都龙王》《私人订制》等均为合拍片,背后有香港电影公司参与出品。

但“北上”之时,香港电影人仍要经常面临两地团队合作、制作流程相融的磨合期。



AI作图 by娱乐资本论

刚开始,内地非常欢迎香港摄制团队如导演、幕后工作人员和演员。邓维弼向娱乐资本论回忆,到2010年左右,内地电影市场兴起,资本涌入,主导权逐渐向内地倾斜,内地与香港团队合作的吸引力逐渐下降。

政策方面的改变也凸显出内地市场兴起,已经无需港片的“带领”。之前合拍片拍摄规定“内地主要演员的比例不得少于影片主要演员总数的三分之一”,因此经常出现香港男演员+内地女演员的主演组合。2019年,相关条例修订后,合拍影片已经“在主创人员、演员比例、内地元素上不设限制”。

朱玮杰也记得,以前合拍片还由香港团队完全主导,整个剧组都讲粤语,但在2016年之后,由于内地投资更多,内地市场更重,合拍片剧组中讲粤语的人越来越少。徐克、林超贤等香港导演执导的《智取威虎山》《湄公河行动》这类主旋律电影背后大多是内地公司主导,“融合”优势进一步凸显。



也有像英皇这样坚持以香港本地班底为核心,制作纯正“港味”的公司。邵剑秋透露,目前英皇制作的电影,除武行和一些内地演员之外,考虑到制作成本、团队磨合需要的时间和拍摄地点,会优先选择以香港团队为主,“我们也比较熟悉一部港片适合什么样的摄影指导、风格适合哪位美术指导。”

“北上”之外,香港电影公司也在近几年开启“南下”策略,开发不同题材,比如鬼怪、BL或带有血腥暴力元素的电影,以及更多在内地无法在院线上映的小成本影片也可以通过东南亚市场帮助回本。

“在东南亚拍摄有很多政策上的优惠,同时在那里的工作人员的技术不错,热诚投入度也很高,拍摄一天脸上还挂着笑,对于导演、制作人的鼓舞也很大。”邓维弼告诉娱乐资本论,东南亚市场是亟待开发的新场地。

无论“北上”还是“南下”,香港电影始终需要“走出去”,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如何保持纯正香港特色与当地市场喜好的平衡,才是重点。



新导演,新情感与新港片

港片虽然在2023年迎来“冰点”,但复苏和振兴也在进行当中。

寰亚传媒集团行政总裁叶采得告诉娱乐资本论,寰亚在两年前就发现了警匪题材的疲软,有规划地开发不同类型题材。今年香港国际影视展,寰亚也是为数不多召开新片发布会的公司。

在片单中,悬疑推理电影《冒名顶替》由李光耀执导,刘伟强监制,《三杀》的导演卓亦谦刚凭借处女作《年少日记》崭露头角,《宿敌游戏》导演冯志强曾在内地有2.5亿票房的《犯罪现场》。叶采得总结,寰亚选择并非选择完全的新人,而是有一定票房保障的青年导演。



另外,作为最早“北上”的香港电影公司之一,寰亚与内地的融合一直很紧密,因此还与张末导演合作《等待黎明》,与执导过《不止不休》的内地新生代导演王晶合作《扫鼠岭》。

英皇在培养新导演方面也有自己的方法论。

之前,陈茂贤导演的《不日成婚》系列在香港本地上映,在内地网络发行,通过爱情喜剧题材打开了知名度,女主卫诗雅还提名了金像奖。邵剑秋认为,让青年导演拍摄自己感兴趣且擅长的题材,可以通过一部部小成本港片锻炼能力,“导演自己会去看网络平台上内地观众的评价,这种直接的反馈比我们转达给他更有效”。

陈茂贤的新片《破·地狱》是殡葬题材,黄子华、许冠文主演,主创阵容、投资体量明显上了一个台阶。虽然不是爱情喜剧,但邵剑秋认为,陈茂贤对普通人情感关系有着准确把握。“他是编剧出身,剧本给我们的时候90%都不用修改,更重要的是首次执导的完成度也很高”。



邵剑秋强调,英皇并不根据票房高低评估导演能力,在英皇内部,对新导演也没有固定的过会机制,而更多看重“导演怎么用镜头讲故事,怎么在现场去调演员的表现状态。创作的东西没有太多标准答案,对于新导演也没有那么多考量。”

但重要的是,新导演应该要将市场和商业性摆在第一位,形成良性循环,“我跟每位新导演说,只有你知道市场想要什么,拍的电影口碑好,票房好,之后才会有更多投资人找你。”

当香港新一代导演很难有机会跟随老导演去往内地时,与内地合作紧密的香港电影公司、制片人,应该在其中充当桥梁作用。天下一就在遵循类似路径。

“新导演对内地观众喜好的题材及审查制度掌握不是太清楚,如果希望进内地市场,从一开始创作上就有可能走错方向,比如过份血腥暴力或者鬼怪迷信这类题材,我们就会提醒他们有风险。”邓维弼说。

邓维弼告诉娱乐资本论,相比大导演加上知名演员的大型合拍片,目前拍摄有香港本地特色,同时又适合引进内地的低成本电影或许是更好的选择。“一是小成本没有那么大压力,二是引进片的流程比以前精简了很多,如果有内地的发行商找过来,我们可以在档期和运营方面有更多选择。”

比如新片《触电》是电竞题材,新人导演执导,筹拍时因为资金有限,很难请到内地熟悉的大咖演员,但又因为题材新颖且年轻化,且内容偏向正能量、励志方向,有比较普世的情感共鸣。因此天下一也在接触友好合作公司,希望能引进发行。限于成本,这部片可能不会在全国院线发行,重点应该是在大湾区及网络平台上映。

即将在4月12日上映的《白日之下》也是一个典型案例。邓维弼告诉娱乐资本论,最开始投资这部非常有地域特色的港片时,因为内容与香港本地的政策关联更多,还没有计划在内地发行,“当时只是想反映一些弱势群体的生活状况。”

之后《白日之下》在金马获得数个提名,打开了知名度。在2023年上海国际电影节参展期间,天下一开始接触一些内地发行方,发现有合作机会,才开始启动引进流程。



不仅是《白日之下》,去年《年少日记》成为华语电影香港年度票房第二,现实主义题材在香港也兴起热潮。再往前,《毒舌律师》成为香港首部本土票房过亿的华语电影,极具香港特色的爱情喜剧片《饭戏攻心》在内地票房突破1亿,这些低成本、题材新颖的类型都是由香港新一代导演拍摄。

如果观察近些年金像奖的提名和获奖名单,会发现其中有近一半都是香港青年导演拍摄的“新港片”,他们关注人与人之间新的情感,成为香港电影的新生力量,香港电影人的创造力,“正在从警匪片中减退,在人性当中延伸。”

“现在内地电影能卖到10亿以上的都是因为情绪到位,但是纯港片很难在情绪上产生裂变。”朱玮杰告诉娱乐资本论,未来香港电影的方向应该是“融合”:利用好香港专业的工业化班底,用好内地演员和香港演员的搭配。在前期创作中连接两边的共同情绪。

近年来,“北上”的导演在拍合拍片时也在有意识地为香港的新演员争取更多曝光机会。

比如《金手指》拍摄前,除了两位主角,导演庄文强希望能让新演员担任更重的戏份,而不只是“警察旁边一个跑来跑去的小弟”。他就跑去和刘德华、梁朝伟商量、敲定。新演员有了更多戏份,也有更多发挥空间,“下一次casting的时候也多了一个演员可以用。”

另外,面对演员“排列组合”的问题,英皇新片也力争选择新鲜面孔,比如《海关战线》中的张学友在之前已经多年未曾拍摄电影,《怒火漫延》中的此沙是第一位参演港片的“质子”,也是内地新演员的代表,选择谢苗出演也是因为“他是一位难得有真功夫的实力演员,我们想找一位可以和谢霆锋对打的演员,而不是靠后期剪辑。”



融合需要时间,差异亦难抹平,共振更是难寻。导演王晶不再拍喜剧片的一个原因是,“内地的喜剧导演很容易找到与观众笑点的共振,但香港导演很难找到。”

但总要互相愿意接纳、理解的信心和互相借力的努力。王晶不认为应该区分香港电影与内地电影,“1997年之后,只有华语电影”。从另一面来说,这也是实现“融合”的最终方向。

人们总是怀念香港电影的黄金年代,曾经风靡全球的功夫武侠片,成为华语电影走向世界的关键,以“皆为过火,尽是癫狂”的风格闻名的香港电影,即使在“七日鲜”“飞纸仔”这种极端的生产流程中,也诞生了无数让人怀念的佳作。

或许不是“港片已死”,如今的香港电影依然有着完备的电影制作体系,和众多专业能力被行业广泛认可的电影人才。只是在面对社会变迁与市场环境巨变时,香港电影需要的不是失传已久的“独孤九剑”,而是一套自己悟出来的“新剑法”。

本文标签: 王晶  港片  合拍片  电影人  香港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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